他正腹诽,手腕上的通讯仪忽然响动两下,一句“顾学长的电话”还没说完,温隅安迅速冲过来,攥住沈行川的手便用力取下,没有丝毫照顾一点点的意思,痛得沈行川龇牙咧嘴。
温隅安接通,但电话那头只有激烈的打斗声和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他着急之下连一向温和的人设都懒得再伪装,疾言厉色地追着问:“顾识云!小茧在不在你身边?!你们现在在哪里,马上回复,我们立刻带人赶过去!!!”
“在—滋—滋—”
温隅安、牧野、沈行川等人都急切地等待着顾识云回答,然而一阵电流声后,电话突然被挂断,再往那边拨回去,也一直只剩下机械重复的“您呼叫的用户暂时无信号,请稍后再拨”。
希望落空,三人脸色都是一滞。
牧野懊恼地一拳砸在桌子上,把笔、纸都震得飞起来:“信号干扰!他们到底是去了哪里!”
温隅安深吸口气,强压下心底的不安,把那块通讯仪紧紧握在手里,缓了缓后,语气慢慢镇定,但细听仍带有一丝颤抖:“我去找技术科的,让他们抓紧破译这通电话从哪里打出来,时间不等人,必须越快越好!”
他转身就走,脚步越快心跳就越慌乱,比得知时茧的二次分化出现意外那一次还要惶恐十倍。
可同时又忍不住安慰自己,只要时茧和顾识云在一起,一个S+的Alpha,总归能保护好身边人的。
但愿……不要出什么事。
*
顾识云从大厅一路打下去,翻完地下一楼才终于找到放置信号接收器的房间,然而这些Alpha仗着他不敢下杀手,前仆后继地扑上来,致力于制造那些没有任何作用但足够烦人的麻烦。
他刚把卫星电话拨出去,还没来得及说出地址,就被一枪打烂卫星电话。
杨刀冷笑道:“不会那么容易让你阻止A先生的计划的。”
顾识云皱眉,这个A先生明显就是极端组织的头目,时茧现在多半就在他手里,能那么清楚地知道时茧的秘密,一定是他身边很亲近的人——
但到底是谁。
*
时茧睁眼,再次醒来已经不在漂浮无依的营养罐中,身下是坚硬冰冷的手术台,头顶的大灯刺激得他不断溢出眼泪。
他想动一动手指,身体却僵硬得如同冻住般,根本动弹不得,连转动眼睛都很是艰难。
相似的场景让他想起半年前在手术室里抢救的情景,那种灼烧的疼痛仿佛再一次从他骨子里升腾而起,疼得他想要蜷缩起来都做不到。
余光中一道黑影靠近,时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抬起自己的手腕,打入一管透明冰凉的针剂。
“呃啊……”
他吃痛地泄出一丝呻。吟,无比清晰地感觉到那液体正顺着血管迅速地蔓延到五脏六腑,最后带着全身的血液一齐冲上那个退化的腺体,顿时升起一种强烈而又难耐的涨痛感,仿佛要把那块青涩的皮肉冲破一样。
A先生动作轻柔抚去时茧额头渗出的冷汗,语气像哄小孩子般温柔:“忍一下就好了,很快你就能重新拿回失去的一切。”
时茧难受地不住摇头,那针不明液体打进去后,一会儿很冷想盖被子、一会儿又热得想要脱衣服,后颈涨得十分难受。
A先生:“别害怕,已经用很多个Omega实验过了,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
时茧发现自己终于能够说话,咬着舌尖逼自己保持清醒,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这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从始至终都崇拜着你,是你最忠实的信徒就好。”A先生勾起唇角,温和的笑道。
时茧冷笑一声,大骂他就是个靠炒作宗教搞极端组织的反人类分子,他骂得痛快,把那些担心和害怕全都发泄出去,只觉得连涨痛难安的腺体都舒服了不少。
然而面对时茧故意为之的挑衅,A先生却看不出任何生气的迹象,依旧是那副耐心温和的语气:“你的父亲不和你商量,就擅自决定剥夺你成为‘雀母’的机会,而你那些视作至亲的兄长好友,只因为所谓的‘二次分化意外’,就对你冷眼相待甚至落井下石,他们根本就不是真的爱你,也不配爱你。只有我和那些忠实的信徒们始终愿意相信你就是那个真正的救世主,我们是这样的信奉你,即使你憎恨我们,只要能让你成为古往今来绝无仅有的S++Omega,这一切就是值得的。”
时茧厌恶道:“疯子!”
A先生笑道:“心甘情愿为真主付出一切乃至生命的所谓信徒,本身就是一群疯子——除了疯子,谁还会这样狂热地迷恋你呢?”
不知道是不是那管针剂的原因,时茧在熬过最开始那阵剧痛后,反倒慢慢平静了下来,除去似乎能听到爆破声音的腺体仍在被什么东西冲击之外,他没有感觉到其他的异样。
A先生适时说:“你看,我没有骗你吧。觉醒药剂比你父亲给你打的抑制剂温和多了。你那次疼成那样,我知道后真心疼。”
即使之前就已经得知真相,但再听一遍,时茧的心脏依旧隐隐作痛。
他不愿意看着A先生,将头偏向另外一边。过了一会儿,一道冰冷的泪水划过鼻梁,带着些许泣音,时茧问:“我身上到底都发生过什么。”
A先生惊喜道:“我就知道你会选择相信我的!”
“我的二次分化……到底怎么回事。”
A先生大喜过望,迫不及待地说:“当时你不是已经都听到了吗?你根本就没有进行过二次分化,你的突然昏迷,也只是被你父亲的人带走,被注射了抑制剂,让你推迟二次进化,再用大量的Alpha信息素萃取液把你伪装成一个临时的‘Alpha’。至于E级,你作为Omega的身体素质本来就和最低级的Alpha相差不远,被欺骗的腺体也自然而然随之退化,但伪装却骗不过你的基因和天赋,所以在军校里,你依旧是那么强大,精神力也坚强得令人赞叹。”
时茧眨了眨眼睛,干涩得逼出几滴生理眼泪:“我分明在手术室里抢救了那么久……”
A先生平静的回答彻底击碎了时茧心底最后那抹不切实际地幻想:“那只是在给你做定位器埋入手术而已”
分明,那种被灼烧的疼痛那么真实……
然而现在,有个人告诉他,你从来也没有进行过二次分化,你的Alpha身份是刻意伪造,所有这一切都是假的。
好荒唐,好讽刺,时茧苦笑的提了下嘴角。
可他经历过的那些屈辱和漠视呢,这些,难道不是真的?
是保护吗?父亲?你默默无闻地做着这一切,是想要我在日后得知真相,后悔任性,感激你的付出吗?
温隅安,你知道真相后,会不会也觉得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