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S+Alpha,在这种完全封闭的危险环境中,又受到诸如伤员、避免次生灾害等等限制,也没有办法立刻炸开一条安全通道,只能用AS在另外三人的配合下缓慢地移开那些碍事的碎石。
他时时刻刻都在担忧着独自一人的时茧,不时抬头看向千疮百孔的三层,从未如此相信过神明的存在,向祂们祈祷能保佑时茧安全归来。
而此时此刻,时茧在翻遍档案室和一些实验室后,终于从遍地狼藉中找到了至关重要的数据手稿和一台电脑,在烈烈火光照映下将它们装进手提箱里,护在怀中咬牙穿过火海。
他闻到了浓烈的蛋白质烧焦的烤肉香味,但已经没时间检查究竟是头发被点燃还是皮肤被灼烧,他的眼睛里只有实验室的门口,无论脚下、前方、四周是怎样滔天的火浪,也依旧一往无前地冲过。
即将冲出实验室的前一刻,无论是地下建筑里的人,还是留在地表清理通道口等待救援的小队,乃至附近居民,刚刚赶到营地的时藏锋、时序,和许柏保持着联络的温隅安、沈行川——
电视台的直播中,网络以秒为单位的热帖刷新,出租车上收听广播的司机和乘客——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地动山摇的爆炸。
一句句撕心裂肺的呐喊被爆炸产生的热浪悄无声息地淹没,强大的、无法反制的能量波以地下建筑为圆心向四周扩散,一瞬间无数人产生了耳鸣。
嗡——
嗡————
尖锐的、拉长的,犹如防空警报般的耳鸣让时茧的大脑空白片刻,在四面八方的热量席卷而来时,他的脚下生出来一种飞起来的眩晕感,看见了一条白茫茫的、无边无际的河流。
河流不知东西,不知去向,哗啦啦地奔腾着,不断地激起朵朵雪白晃眼的浪花,每一朵里都蕴含着一小个场景——
‘爸爸今年也陪我过生日好不好?’
‘我时藏锋的孩子即使做一只小笨鹰,第九军区也足够他飞翔。’
‘小茧长大后想嫁给谁?’
‘等你二次分化,我就能向你求婚了。’
‘到底谁才是你亲哥哥?小茧再偏心,哥都要吃醋了。’
‘你哥凭什么不准我来找你玩啊!他就是个养子,我爸说了,我以后可是要当上将的!’
‘我给你写的情书呢?你没收到吗?’
忽然一道巨浪扑过,那些明亮的、漂亮的水花无声无息地破碎湮灭在河流里,另外一些水珠高高扬起,却是时茧刻意藏在记忆深处的——
‘别过来。’
‘需要我为你和雷雨的婚后生活提供一点刺激吗?’
‘可是我……只是E级Alpha……我不想去军校……’
‘一个劣质Alpha而已。’
‘唉,真是可惜了……’
‘你丢的是你们时家的脸。’
时茧没有在岸上,他深溺在记忆的河流里,湿着双脚,浑身冰冷的被推着往前。
再往前。
跨过某一个点后,他忽然看见了一个男人将他护在怀里,而他的瞳孔里映出世界末日的景象——
这也是属于他的记忆吗?
第58章第58章从此蝴蝶浴火,破茧重生……
那也是一场爆炸,刺眼到夺目的火光、将人瞬间汽化的热量、致命畸变的辐射,气浪呈透明圆形以超过音速的速度扩散,无数人在接触到的一瞬间便化为焦炭。
他们在最高的楼顶,放眼望去,广袤无垠的大地上连一丝风尘都没有,那么平静,平静到火焰燃烧的声音形成山呼海啸,炙烤着大地上的一切。
但时茧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他在灾难来临那一刻被高大的、雄山般的男人拥在怀里,他没有闭上眼睛,而是怔怔地趴在男人宽阔结实的肩膀上,见证着人类的毁灭,联邦的毁灭。
同时见证着异种的狂欢。
爆炸波推进到他眼前仅剩几厘米的地方停下,被紧紧抱着他,保护着他的男人以一己之力挡下,而男人的身前又是……
时茧睁大眼睛,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声音唤道:“哥……”
“温隅安……”
他们以同样保护型的姿势,但早已在爆炸波来临之前就已经重伤,鲜血在他们的脚下蜿蜒成火焰的形状,顺着真实炽热的火焰一路燃烧到时茧周身。
奇形怪状的异种们爬上玻璃幕墙,时茧有些颤抖地伸出手,然而下一秒,那两道身影便在无数异种的合围下化作焦灰,带着呛人的腥气,从他的指尖飞走。
那些异种又转换目标,用一种狂热而又疯癫地目光投向时茧,潮水般向他涌来。
将他抱在怀里的这具身体终于动作,他伸出手,即使极力克制下手指仍旧在颤抖,唇角溢出止不住的鲜血,依旧以一种强硬地、绝对地保护姿势,将时茧紧紧圈在领地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几乎只有时茧和他自己两个人可以听到:
“小茧,活下去。”
他最后一次开启S+Alpha的AS,美洲角雕展翅盘旋在他们的头顶,发出高亢明亮的咴叫,试图靠近的异种潮踏入君主领域后立即遭受到将身体膨胀十倍撕成碎片的反噬。
一滴水打在男人渐渐冷下去的手背上,时茧很低地喊了一声,“爸爸。”
时藏锋永远如同城墙般雄伟的身躯也渐渐化成灰烬,溜过时茧徒劳举起的指尖,和那些被核爆炸吞没的人一样,最终什么都没有留下。
没有活物能再回应他,无论悲伤、叹息还是生命,都湮灭在一场致命的浪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