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时茧踉踉跄跄地走到天台扶手前,仓惶地四处望去,昔日繁华喧闹的十车道依旧停满汽车,但没有不耐烦的鸣笛声、没有喧哗的人声,整个世界陷入了无声。
但远处有乌压压的黑云像暴风般袭来,时茧抬头看去,是比刚刚规模更大、更恐怖的异种潮。
他忽然从极致的悲伤中生出极致的愤怒,他想把这些异种杀得一个都不剩下,让它们也像那些无辜的人和他的亲人一样彻彻底底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他痛苦地大叫,撕心裂肺地哭吼,最后脱力地跪在地上,把自己蜷缩起来。
已经没有人了。
无论是前面,还是后面,保护他的人,已经死在了这场人类与异种最后的决战之中。
第九军区,这是人类最后的底线,但现在,人类输了。
时茧哭干净最后一滴眼泪,在整个联邦都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这一刻,他无比痛恨起自己是受人保护的Omega,从异种的杜鹃计划彻底浮上水面,父亲、兄长……所有人都挡在他的前面,替他挡下全部危险,用无数条命换回来他的命。
不是的……他不想只做一个被保护的没用的累赘,他不想再……
眼睁睁地看着亲人、好友,全都死在自己眼前。
纯洁剔透的眼泪流入地面,顷刻间便被一旁熊熊燃烧的火焰烤干,但下一瞬火焰恐慌地开始扭曲,风、空气、楼栋、眼前所见的一切,连远处的异种浪潮,甚至是时间,整个世界都开始以时茧为圆心收缩扭曲,充斥着不明噪音的空间里似乎响着时钟滴答的走表声,从缓慢,到逐渐加快、加快——
滴答,滴答——
时茧渐渐闭上双眼,半梦半醒之间,他看到一条湍急的河流,没有前后,没有尽头,一会儿是顺流、一会儿是逆流,又好像以他为原点,这条河流在向两个方向流动。
浪花激荡之间,时茧看到了很多场景,有他现实里的记忆,也有刚刚那个“幻境”中的记忆,甚至还有他从未经历过的正在上演的记忆。
这似乎不是一个单纯的平面维度或者多面纬度,他在这条河流里,看见了人生,看见了过去,看见了未来,看见了一朵很小的浪花,也看见了一个很大的宇宙——
他的灵魂仿佛脱离了躯壳,也或者他已经分不清来到这条河流里的自己究竟是灵魂还是躯壳。
一只冰蓝色的蝴蝶洒着磷光从河流飞过,他的脑海里朦朦胧胧意识到一个概念,时间。
原来他站在时间这条河里,看见了浪花里的宇宙,轻轻一拨弄,就是一次故事线的倾覆。
因果级特殊精神体黎明闪蝶,S++Omega觉醒AS。
时间虫洞。
当你踏入这条时间的河流,可以往前走,可以往后走,你是时钟的修订者,任你来修改故事的结局。
滴答,滴答——
倒退、倒退——
停下。
“只差一点儿就能挖通了!”付岩激动道。
顾识云却蹙起眉心,他总觉得眼前这一幕是如此熟悉,仿佛亲身经历过般。
一块石头从通道上方掉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被余宸不耐烦地一脚踢开。
而接下来,余宸会抱怨:“我想先去找大小姐。”
说着他往大厅走,但只需要三分钟,当他穿过不太好走的狭窄通道时,就会——
顾识云猛地睁大双眼,顾不上动用AS会造成次生伤害了,边推开最后一点阻碍,边吼道:“余宸!立刻回来!”
“带那些伤员走!立刻!三分钟之前出去!”
付岩和隋边马上行动,顾识云毅然决然地转身冲进摇摇欲塌的地下城。
在外圈等候的搜救人员见状也都冲进来帮忙处理伤员,他们有的人想要深入,都被付岩和隋边拦下。
在离规定的三分钟只剩下半分钟的时候,所有尚且存活的伤员俘虏都被救走;最后二十秒,余宸被强行带走;最后十秒,顾识云冲进大厅,从一层一跃而上——
十、九、八、七……
“跳下来!!”
时茧冲出火海,一抹冰蓝中燃烧着火星,一跃跳下——
五、四、三、二……
“轰”!
爆炸波自地底向外辐射,地下建筑地动山摇,火海塌石之中,顾识云接住时茧,将他完全搂紧在怀里,克隆版的君主领域展开防护,替这只沐浴着火焰的蝴蝶挡下绝大部分的伤害。
时茧睁开眼,莲花般的白红炽浪中,Alpha低下头,带着缱绻、不舍和深爱,一吻印在他的唇上。
在他耳畔低语,“别害怕。我们很快还会见面。”
再之后,是无边无际的灼痛与黑暗。
隐约间,时茧仿佛回到幼时,赤脚走在家里长长的走廊,在他后面是光怪陆离的记忆碎片,好的坏的,都应声破碎。
时茧缓步走在玻璃渣上,走了几步后速度渐渐变快,最后脚底流着血飞奔起来,忍着刺骨的疼痛将呼啸的黑暗都甩在身后。
在无数破碎的镜片中,一道弱小的、被碎片分割得四分五裂的身影朝着那唯一的光点跑去,只差一点点的时候伸出指尖触碰,随即整个人像被一道白色的漩涡吸入般,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
从此蝴蝶浴火,破茧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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