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张虎虽然受到了惩戒,但他手底下这些蝇营狗苟的勾当却仍未停止。
……
午后的歇息时辰短暂,日头晒得人蔫。
余幸借口内急,绕过几处低矮的屋棚,身影在晾晒的粗布衣裤间一闪,顺势拐进了杂役处东侧。
十几日没来,这里仍旧保持着原样几间石屋歪斜着,门前堆着朽坏的农具和散乱的枯枝。
人迹罕至,连鸟雀都懒得多叫几声。
石磊就蹲在其中一间石屋的背阴处。
他敦实的身子缩成一团,像块长满青苔的石头嵌在墙角。
手里捏着根枯黄的草棍,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地上的一队黑蚁。
虽然瞧着懒散,但那结实的臂膀和宽厚的背脊,依旧透着常年干力气活留下的底子。
余幸的脚步落在软土上,悄无声息。
直到影子轻轻罩住了石磊眼前的那一小块光斑。
“石师兄。”
声音不大,却惊得石磊浑身猛地一哆嗦,手里的草棍啪嗒掉进土里。
他几乎是弹转过身,看清来人后,才重重吁出一口气,没好气地抬手拍着自己厚实的胸口。
“我操!”他惊魂未定地瞪着余幸,“你小子走路没声的?想吓死我换地方挺尸啊!”
余幸没接话,只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递了过去。
石磊瞥了一眼,粗短的手指灵活地解开绳结。油纸摊开,里面赫然是几块纹理分明、还渗着些许油光的灵兽肉干。
“啧,你小子行啊。”石磊喉结滚动一下,也不多问,抓起来就狠狠咬下一大口。
筋肉在齿间被撕扯开,他满足地眯起眼,含糊不清地嘟囔“无事献殷勤……唔……非奸即盗……说吧,托人把我找来是有什么事?”
他用力咽下嘴里的肉,眼神里多了几分精明,伸出油乎乎的手指对着余幸虚点几下“我可先说好,你现在是戴罪之身,太麻烦的事我不沾啊。”
余幸的目光扫过空荡的四周,这才将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我想知道张虎的事。”他顿了顿,每个字都清晰而沉缓,“所有事。特别是……他怎么赚灵石。”
石磊咀嚼的动作骤然慢了下来。
他脸上的满足感瞬间消失,警惕像一层寒霜复上眼底。
他脖颈微转,粗壮的肩颈线条绷紧,视线迅扫过周围每一个可能藏人的角落。
确认无人后,他才重新看向余幸,身体前倾,带着不容错辨的警告“你小子……还敢找他麻烦?”他摇了摇头,像是看一个不开窍的傻子,“我劝你趁早熄了这念头。他人在外门不假,可他那手,照样能伸进这杂役处掐死你。”
“你斗不过的。”
余幸摇了摇头,脸上恰到好处地混合着怯懦与不甘,他低声辩解“师兄想岔了,我没想斗。”那声音里透着认命般的无奈,“我只是想躲着点走……知道他的路子,免得哪天不小心,又碍了他的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石磊上下打量了余幸几眼,眼睛里闪着将信将疑的光。
他咂摸了下嘴,似乎没品出更多破绽,这才把剩下的肉干胡乱塞进怀里,歪着身子凑近了些
“他那点破事谁不知道?那孙子,就是条血蚂蟥!”
石磊的嘴角撇向一边,语气里露出几分惯常的鄙夷。
“除了捏软柿子,他最大的进项,就是倒腾宗门的份例!”
“倒卖?”余幸的语气虽然平稳,却紧着跟上了对方的尾音儿。
“可不是嘛!”石磊一拍大腿来了兴致,“清心丹、炼骨丹、还有每月那点灵谷……多少人手头紧巴巴,或者自个儿用不上,就想换几块灵石救急。张虎这伙人专干这个——压低价收进来,凑成整份,再偷偷摸摸高价卖给山下坊市那些没根脚的散修。”
他用手指隐秘地朝门外虚点了一下“那个管分物资的刘管事,就是他背后的靠山。两人蛇鼠一窝,穿一条裤子!这他娘的……都快是明面上的规矩了。”
余幸不再出声,只是静静听着。昏暗的光线下,他低垂着眼,所有的思量和计算都在那一片阴影里飞快转动。
这与他所推测的,分毫不差。
“他们一般什么时候交易?在哪儿?”
石磊脸上的肌肉放松下来,嘴角咧开一个精明的弧度。
那双看似憨厚的眼睛此刻闪着市侩的光,右手拇指和食指熟练地搓捻起来“这可就问到根子上了。”
“这等机密——”他拖长了语调,声音里含着几分拿捏的姿态,“得加钱。”
余幸沉默地看了他片刻,随后才伸手探入怀中摸索几下,将掏出来的两颗二品灵石轻轻放在石磊的掌心上。
“就这些了。”他的声音平淡无波,“我全部的家当。”
石磊掂了掂掌中那点微薄的灵石,分量轻得可怜。
他撇了撇嘴,却又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将灵石揣进怀里,边揣还边嘟囔“真是穷得叮当响……罢了,谁让老子今天心情好。”
他再次凑近,这次把声音压得更低“他们胆子肥得很。窝点就在后山乱石坡,那儿有个塌了半边的旧丹房,鬼都不去,隐蔽得很。”
“日子不固定,但多半是月中那几天……等刘管事那头肥猪盘完了库,手里多了『余粮』,他们就趁着夜色摸黑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