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认为命是绝对的么?”
李绪又问。
江洲:“我没有答案,我也不知道,我接触到这些神学玄学之类的东西,是不是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也被规定在了我的命运里,如果是,我只能承认,被选择呈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我,只能算是一段有着自我意识但无法做出任何改变的编程。”
他看向李绪时,那双澄澈漆黑的眸子沉静而安宁,李绪却从里头读出了某种哀伤。
她有那么一刻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怎么办呢?”
江洲笑了笑:“不怎么办,大家都这样活着,答案其实不重要,你说呢?”
他犹记得那天她在主席台上朝自己投过来的目光,明亮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像是……编程之外的人,像完整系统中忽然入侵的带有毁灭性的木马,横冲直撞地闯进每个人的意识里。
就像她那日与她讨论起说的:“我是创造你们的小小的神。”
李绪回望他,忽然认真地开口:“你说的很对,江洲,答案其实不重要,这个世界就算有更高维的存在,使我们一定要以怎样的结局走完一生,也无所谓,就算过程也如同结局一样被规定了,也无所谓,因为就算一切都被困住了,我们的心不会被困住,祂无法决定我们快乐或者痛苦,我们依旧可以选择如何活,以何种心情活。”
“所以就算祂操纵了一切,却也还是留有漏洞。”
“而单凭这个漏洞,那个所谓的无所不能的祂,便成为了笑话。”
“或者,祂故意留下漏洞,这是祂百密一疏的仁慈。”
她笑起来。
如同一团火。
江洲因为靠得太近,只觉得火星子迸裂到了他的眼睛里,皮肤上,心里。
他的心剧烈地震动起来,山崩地裂。
可是他还要故作平静,声音哪怕也沙哑起来:“是啊,是。”
后来很多年过去,江洲也清晰地记得这一刻。
李绪如同一串乱码,蛮横地撞散了他既定的程序。
自此以后,他才慢慢成为真正的江洲。
*
当天晚上回家陈南风照例接她回家。
他在校门口扶着车门等待,望着学校的方向,找寻熟悉的身影。
李绪的身影映入他眼帘的时候,他眉眼松懈下来,笑意还未浮现,便在看到李绪身后一道高挑的身影时,缓缓隐没。
李绪身后跟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李绪生日当时视频里出现过的送她项链的前男友许毫。
许毫问她要笔记,可李绪哪里有什么笔记,她能考第一全靠现实世界磨砺出来的大脑和知识库。
“怎么?最近我问你问题让你觉得烦了?我就是想借你笔记看看。”许毫没穿校服,眉眼扬起懒洋洋的笑,带着点脾气和逗弄的味道。
“我没有啊,你什么时候看到我认真听过课?”
许毫沉默一会儿,问:“那是你家里人给你请了家庭教师?也行啊,把联系方式推我下。”
“也没有。”
少女脚步不疾不徐,没有要回头停下同他说话的意思。
“你是不是嫌我烦啊?”许毫又问。
才两三句话的功夫,他已经连续问了两次这问题了。
周漾和陈跃一起去订购元旦晚会要穿的衣服了,此刻也不在,许毫才缠了上来。
“我烦你干嘛?”李绪站定,回头看许毫。
许毫:“就是感觉,我有时候也觉得我挺招人烦的,不知道是不是也招你烦。”
李绪:“之前是有点,现在还好,真的没有笔记,也没请家教,实在不行,你问江洲借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问他借干什么,如果你没有笔记的话,把我微信拉回来呗,我有问题能及时问你,保证不骚扰你,成么?”
李绪打量了许毫一会儿,然后干脆地说:“行。”
“回去把你拉出来。”
“现在拉不行么?”许毫声音带着笑意跟上李绪。
李绪:“不太行。”
许毫还要说什么,一道清冷的男声传了过来:“李绪,过来。”
他抬眼看去,正好与眯起眼睛眼神不善的陈南风对视,许毫挑挑眉,还不知死活地打了招呼:“表哥您好,我是李绪同学,我叫许毫。”
陈南风淡淡“嗯”了一声,神情冷漠,李绪走过去,他便打开车门,握着李绪的手腕往里带。
李绪有些莫名地看他一眼:“你干什么,把我当人质啊。”
陈南风没说话,只是道:“少和不三不四的男生一起玩。”
这句“不三不四”让许毫脸上的笑僵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