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也没往观察窗那儿凑,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怎么说?反正看着不太好,一整天都在被子里缩着,我给她送了三回饭。”
她努努嘴,试图让陈拾意通过刁钻的角度看到内部桌面上的餐盘:“早餐没动,午餐我进去说了两句,多少吃了一点儿。晚餐别提了,我刚刚送过去,你看她,现在还在被子里缩着呢。”
陈拾意皱眉:“那怎么行?再过一会儿就得录她的口供,她再把之前的事情想一遍,肯定更吃不下了。”
同事神色无奈,这话和她说也没用啊,人家就是没胃口不想吃,她也不能掐住她的脸硬灌吧?
陈拾意在外面等了一会,左等右等都不见床上的那一团有动静,眼看着时间快到了,终于急了。
她示意同事把门打开,准备自己进去盯一盯,同事掏出钥匙,低声道:“你不是也没吃?我给你弄点儿东西过来,你也一起吃了呗?”
“不用,”陈拾意也压低了声音:“让他知道了,不知道又搞什么幺蛾子。”
警员盯着“嫌疑人”吃东西还能解释,要是坐到那去和人一起吃,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四五十岁的阳痿老男人,嘴贱事多怕担责,陈拾意只想赶紧办完事继续打申请,她都怕耽搁得久了,季朝映给拖出什么问题来。
毕竟当了警员后她们最不陌生的,就是种种在案件结束之后,也难以走出心理难关,导致出现心理甚至精神问题的受害者和案件相关人员。
还是早点办完案子……早点给她看看吧。
咔嚓。
房门打开,陈拾意走进门内,她扫了一眼被原模原样放在桌子上的铁餐盘和铁筷子,轻咳一声。
“起来。”
她伸手抓住了那蜷缩成一团的被子,道:“这顿吃完,你得跟我走一趟。”
啪。
灯光点亮。
依旧是一片雪白的审讯室,与明亮到刺目的灯光,坐在桌子后负责记录的警员有着一张熟悉的脸,是上次为她记下口供的老熟人。
一切似乎都与之前一模一样,但人们的态度却有了改变,陈拾意敲了敲桌子,一进审讯室,她身上的所有温情都消失不见,只剩下机器一般的冷硬与疏远。
程序开始运行。
“姓名。”
“……季朝映。”
“年龄。”
“20。”
“职业。”
“还是和之前一样……作家。”
陈拾意身边的人写着记录,她则正襟危坐,面无表情:“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那线条锋利的眉头压低,极具威慑力。
她问:“你刚刚搬过来没几天,你认识那里的人?”
她的变化大大了。
明明刚刚盯着季朝映吃东西的时候,还半命令半劝哄,耐心得像是家里带着妹妹长大的长姐,但一坐到对面,她的脸色便立刻冷下来,态度也变得严厉,仿佛自己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
坐在她对面的女孩整个人都本能地绷紧了,她的脊背不自觉地挺直,仿佛被老师提进办公室的小学生,拘束而紧张。
“我不认识……我只是……”
她的声音在一开始甚至还带着些哑,伴随着语句出口,才慢慢恢复正常:“我只是想散一会儿步,从公园里走了一会儿,就走到那里了……”
记录者手下的纸张上发出书写的沙沙细声,陈拾意眉头皱了一下,重复道:“散步?”
“……是的。”
女孩低声说:“我、我心情不太好,所以不太想回去……所以,所以……才一直在外面。”
她不安地咬紧了嘴唇,让本就颜色浅淡的唇瓣更失血色:“对不起……我、我应该回家的。”
女孩连声音都在颤,那头浓密的,木碳一样乌黑的头发因为没有发绳束缚而凌乱地披散在身后,拥簇着她苍白的脸,愈发显得憔悴可怜。
她是该不想回家的。
毕竟就在几天前,她才在那里经历了可怕的噩梦,即便是警员也无法对她的恐惧苛求些什么。
让一个受害者不去排斥自己经历了创伤的地方,恶毒且毫无同理心,即便是普通人也不会对此发出异议,经过专业的培训与筛选的警员们自然更不会如此。
陈拾意喉头微哽,想立刻告诉她这种事情完全没必要道歉,但当目光触及一片雪白的墙壁时,那些个人情绪又都被重新压了下去。
她继续问:“你走到那里的时候,没有保安阻拦你吗?”
“没有、没有的……”
“那你……”陈拾意顿了顿,才继续往下问:“你是怎么进入那栋房子的?”
她眉头下压,神色显得格外严厉,一双眼睛几乎像是雌鹰一般冷漠锐利,仿佛能透过血肉的包裹,直窥到人心底潜藏着最深的秘密的隐蔽处。
女孩的手顿时不安地抓握在一起,她想避开对方的目光,又怕这样会使得警方误解什么,于是只能忍着不适垂下眼睛,眼圈周围飞快地红了一小片:“我、是我的问题……”
她紧紧揪住了手下的衣服,不自觉地攥紧布料:“……我看到他……他在外面种花……”
……种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