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拾意攥着她的手便不由得用力,她绷紧下颚,本来就线条凌厉的眉目间笼上了一层沉沉的郁色:“今天我送你回来的时候,看到餐桌上有个纸杯……当时我没发现,回去的时候……才想出不对劲,你——你注意到它了吗?”
虽然已经有了猜测,但当陈拾意锤实她是为什么折返回来时,季朝映还是没忍住在心底啧了一声——果然是因为你,安知!
她心底无奈又无语,表面上则做了个被陈拾意引导着仔细回想的无助者,“……好像,还记得。”
陈拾意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她顿了顿,才低声道:“我本来在想,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
陈拾意本来在想,要不要把她的发现,告诉女孩。
她有许多忧虑:如果问题还没发生,她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口,是否会惊吓到对方?
但当她被女孩带着坐到沙发上,被她有柔软温暖的布巾裹起来,被她用担忧而急切的目光,注视着手心中不小心掐出的一点痕迹时……
陈拾意忽然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以季朝映现在的情况,即便短暂地掩耳盗铃,也起不到什么作用,陈拾意知道她身边潜伏着的危机,更知道,她可能已经不再像是表面上表现出来的这样……
单纯,又无害。
“……但后来又觉得,毕竟你才是他们的真正目标,如果一直让你什么都不明白,反而是在害你。”
轰隆——
窗外传来沉闷的雷声,陈拾意的胸口还在因为耗费的体力太过而窒痛,但声音却已经沉了下来。
她道:“……你必须得知道,你遇到的危险是什么。”
季朝映轻轻一怔,不等她做出反应,陈拾意已经一把攥紧她,带着她回到了餐厅:“你仔细想想,今天出门的时候有没有用过纸杯,杯子被你丢到哪儿去了?”
季朝映顿了顿,伸手指向了厨房的垃圾桶。
现在的情况,以她表现出来的模样,实在不适合在陈拾意眼皮子底下动手脚,季朝映只能在陈拾意问起细节的时候反复摇头,只要陈拾意一问,就是不清楚、不记得。
“我回来的时候,太累了。”
季朝映轻声道:“本来只是想在沙发上躺一下就好的,结果一下子就睡过去了,刚刚才醒来。”
她隐晦地表明,自己为什么耽搁了那么久,才去给陈拾意开门。
陈拾意点了点头,继续在垃圾桶里翻找,她找出那只之前被放在餐桌中间的纸杯,却发现纸杯已经被蛋糕弄得很脏——如果要做DNA提取,恐怕是不可能了。
还不等陈拾意询问为什么垃圾桶里有两份蛋糕盘,季朝映便抢先一步,羞愧一般红着脸道:“蛋糕是之前潘姐送的……本来我只想吃一份的,但是不小心把第一份摔在地上了……”
所以最后垃圾桶里,就有了两份蛋糕盘。
蛋糕被季朝映糊弄了过去,其它的痕迹却没有那样好糊弄。
沙发被拉扯在地板上划出的痕迹虽然不明显,却的确存在,当陈拾意皱着眉头检查过地板,拉着季朝映查看那点划痕时,季朝映看着那被自己制造出来的痕迹,满脸惊恐,被吓得眼圈发红:“怎么、怎么会这样……”
她紧紧把住陈拾意的手臂,用身体遮挡住之前一不留神踹远,没有第一时间找到的属于安知的刀具:“会不会是以前就有……只是没有发现过……”
“也有这种可能。”
陈拾意面色沉重,但依旧安抚了她:“但还是多注意一点的好。”
她从沙发底下摸出一只触屏笔,又看着沙发底部薄薄的一层积灰,判定道:“不是以前滚下去的……看来沙发的确被动过。”
趁着她的注意力被触屏笔引走,季朝映面色发白,向一旁歪倒:“怎么、怎么会这样……”
女孩被吓得站都站不稳,陈拾意正在查看那周围的痕迹,一时间没来得及捞到她,眼睁睁见着季朝映腿软跌到地上,孱弱可怜得像只闻到了猛兽气味就开始瑟瑟发抖的兔子。
“没事——”
陈拾意连忙伸手去搀扶她,完全没注意到,面前的柔弱兔子腰间有薄薄的一层褶皱,不自然地凸起。
季朝映把安知的刀具藏在后腰处,趁着陈拾意不注意,把它塞进了对方已经检查过的沙发底部,又在陈拾意扫过一遍阳台后,将阳台上摆着的小盆栽向小摆架边沿推去,然后揪住陈拾意的衣袖,惶惶道:“……她,她会不会一直都在我的房子里……一直都没走?”
陈拾意一路找过来,明确地寻见了不少被外来者留下的痕迹,女孩显然被吓得狠了,畏惧的眼泪不住地在眼眶中打转,她紧紧抓住陈拾意的衣袖,半步都不敢离。
陈拾意迟疑了一下,其实她也有这种担忧,只是一直没有说出来而已:“……很有可能。”
她抿了抿唇,没有告诉女孩自己的同事就在她家附近监察着她,如果屋子里真的有什么不对……她们多多少少都该发现些什么才对。
除非——那个潜进季朝映房子里的人,其实一直都在。
一直潜藏在某个角落里,不被房屋的主人所察觉,又或者只是如客人一般光顾,为主人留下了一份难以被发现的礼物。
“我……我的卧室里……”
季朝映压低声音,惶惶不安:“床下是空的,会不会……”
会不会——有人在?
陈拾意垂下眼来,她看得出面前的女孩的意思,她在哀求,仿佛孱弱的菟丝子向面前参天的树木探出了枝条。
那双不生有任何茧子的,细嫩白皙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因为恐惧而变低的体温让陈拾意有种被冰块贴近的错觉。
她自然没办法拒绝。
于是陈拾意带着从厨房摸出的刀,带着因为恐惧而不敢独处的季朝映推开了她的卧室房门,两人警惕地靠近了那一张会在任何恐怖片里,忽然探出一张人脸来的床,随后,当陈拾意揭开垂落在地上的床单时——
季朝映在心中对系统道:“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