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宿宿主!”
过多的监控对于系统而言还是有些太刺激了,可怜的童声甚至透出一种无助:“她、她虽然偷吃狗粮,但也不至于这样……”
就算宿主不会把监控视频外流,这也超得太过了啊!
季朝映对系统的微弱抗议充耳不闻,径直入内,伸手拉开了垂下的百叶帘,轻声道:“这间房以前是我爸爸在住,他走了之后,就重新整理做了客房,这十几年来还一直没有人住过,但我们一直有做清洁……这间可以吗?”
明显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打开过的窗户拧动把手时都带着些吃力,伴随着一点蹭刮声,冰凉的夜风呼地涌进,季朝映双手按在窗台边沿,发出带着一点怅然的叹息声。
本来还在看着二十多个监控画面发出无助声音的系统察觉到了宿主的情绪变得低落,立刻暂时抛弃了屏幕上倒映出的无辜受害人,贴过去隔着面板抚摸空气,而在被挤到角落的监控格子里,陈拾意正在四处打量客房的摆设,然后在夜风袭来时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
——太干净了。
这里说是客房,却更让人觉得自己像是误入了一家酒店,房间内的床品是统一的白色,墙壁上没有悬挂任何装饰,就连半开的衣柜都显露出空空荡荡的内里,没有一件多余的物品。
——干净到没有一丝生活的气息。
对于一间客房而言,这实在是有些太过了。
陈拾意原本还在观察思考,但当夜风袭来时,却又嗅闻到了那熟悉的花果甜香。
她一怔,这才重新将视线定回了季朝映身上。
女孩正背对着她,单薄的衣裙被风吹得向后扬起,被勾勒出几分的纤瘦身形孱弱得像只展翅欲飞的雏鸟,明明连羽绒都没有长齐,却已经颤巍巍地张开了翅膀。
陈拾意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那点儿带着淡淡忧郁的喟叹钻进耳朵里,像是未成熟的梨子砸落在地时,迸溅而出的酸涩汁浆。
“他走了,是指离开这里了?”
陈拾意走上前,本想关上窗户,见季朝映闭着眼睛感受风的抚弄,又停下了手。
只是语调变得更和缓:“你很想他?”
“……我也不知道。”
季朝映轻轻呼出一口气,伸手印在冰凉的玻璃上,她的声音变得很轻,朦朦得像一捧一吹就散的雾,带着沉郁又冰冷的香气:“可能是想的,也可能……只是太久没见过他了,他和妈妈分开了,大概是不愿意再见我,才一次也没回来过。”
话语间掩藏不住的失落,让陈拾意忍不住转头去看她,或许是夜风太凉,女孩的面孔被吹得苍白,只有鼻尖带着一点潮湿的红,那乌黑的头发从发辫中散落下一些,衬得她像一枝被淋在雨中的梨花。
花瓣柔软洁白,又因为冰冷的雨滴而蹙成一团,新发的枝叶瑟瑟地忍受摧折,带着让人心惊的颤意。
陈拾意忽然觉得心头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她从小就没有“父亲”这种东西的概念,亲戚里头连男性长辈都少见,是以,她其实不大理解季朝映此刻对那个面目迷糊的男人生出的依恋。
但即便如此,她仍旧从心底生出了几分怜意。
陈拾意沉默地把窗户合上一半,靠在窗边,做出聆听的姿态,季朝映看一眼她,噗嗤一笑,面容上的苍白颜色去了几分。
她伸手测量了一下窗台的宽度,撑着身体想坐上去,陈拾意扶了她一把,只觉得那只手掌按在她手臂上时,凉得叫人心悸。
“这里以前有一张书桌,是连着飘窗的。”
季朝映双手比划了一下宽度,“其实这个窗台以前比现在要宽很多,我还小的时候,他会在窗台上铺上一层软垫,把我抱上来,然后一边看我,一边做自己的事……读书、写日记什么的。”
陈拾意问:“他还写日记?”
季朝映轻轻应了一声,道:“每天都要写,我小时候还看到过,内容很多都和我有关系……我觉得是因为他喜欢看书,也就喜欢写东西,对了,你看。”
她扭过腰,伸手点向另一处位置,隔着距离抚摸窗外簇簇的白雪一般的花,大片的白色花朵花瓣闭合,簇成一团团,在夜色的衬托下,像一排整齐的祭奠花圈。?*?
陈拾意随着季朝映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她的视力很不错,即便外边已经暗了,借着玻璃透出的灯光,仍旧能看出那一墙藤花花团硕大、娇嫩柔美,显然被照料得很好。
但陈拾意的视线只是短暂地停留了几秒,就忍不住落回了女孩已经开始泛红的指尖。
她默不作声地把窗户又合上几分,听季朝映继续道:“那是玉团蔷薇,是我小时候,和爸爸一起种下的。”
“我们这儿气候好,这花四季都能开,我小时候,这花还没长得这么大,他经常把花压成书签,夹在书里。”
“有时候,花汁会把书页染上一点颜色,浅绿色的,我觉得很漂亮,可惜他走之后……就再也没做过了。”
季朝映轻声地回忆着,连带着神情都染上几分怔忡,她偏过头,靠在窗上,出神地注视着那一片花墙。
陈拾意不自觉地用大拇指揉按起无名指指侧,开始在心中构想起劝慰的话,但每当她自觉组织好了语言,要开口的时候,看着女孩恍惚的神情,又有些说不出口了。
斟酌再三,她忽然道:“现在去做吧。”
这话说的突然,季朝映怔了一下,略带茫然:“……什么?”
“现在去吧。”
陈拾意往后退了一步,抬起手臂,示意季朝映扶着她下来:“我们去做压花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