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不重要。”
这些都不重要,她是否甘心重要吗?她是否后悔重要吗?她所付出的一切值不值得重要吗?
思绪不受控制地开始泛滥,阿宁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某个夜晚。
那已经是她接受了更多同伴时的事情了,在不知不觉间,柳林和她们相处的时间变得少了,彼此之间的联系全靠电话沟通,那时候她已经接手了柳林所接下的大部分任务,开车带着同伴去执行……
但在那一次,她们不慎遇到了一个硬茬,虽然最后还是完成了任务,但同伴和她自己却都受了伤。
阿宁更有经验,只是伤到了腿,只是暂时无法移动,但同伴却不同,她被一刀捅穿了肚子,伤口血流不止。
她们的背景都不干净,没有办法像正常人一样去医院求救,于是阿宁一边割开衣服试图帮同伴止血,一边单手拨通了柳林的电话,求他过来帮忙。
但那个电话没有被接通。
阿宁只能看着同伴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直到接近昏迷的边缘,她们的大多数时间都住在那栋柳林给予的房子里,而彼时所在的地方却是完全陌生的城市,唯一熟悉一些的面孔,还是在不久前被她们干掉的目标。
孤立无援,无处求救,阿宁久违地感受到了绝望。
十分钟后,在她不停歇的轰炸下,柳林的声音终于从那一头传出。
他似乎是在和朋友们待在一起,电话那头传来不停歇的谈笑议论声,连柳林的声音都不如以往温柔。
他并没有对她们置之不理,很快找到了人过来帮忙,很幸运,同伴没有因为那段被耽搁的时间而死去,甚至直到现在都还和阿宁居住在一起。
但在现在回想起那一刻,阿宁却仍旧觉得背后发冷。
那是从骨髓里生出的阴冷。
她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产生了变化,但又想不出那改变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她们……是的,已经是她们了,她们和柳林的关系似乎不大一样了。
变质了,变味了,不再像是曾经的柳林所说的一样,她们是同伴了。
在不知不觉间,他似乎已经凌驾于她们之上,拉开了距离,再也无法亲近。
“不重要吗?”
阿宁听到耳边有声音在笑:“是这些答案不重要,还是你自己不重要呢,阿宁?”
这重要吗?
阿宁开始觉得烦躁,她将自己从过往的回忆中剥夺,但面前的人却字字句句都在让她去思考,但受制于人的处境甚至让她无法做出任何反抗——于是她只能沉默。
耳边传来低低的叹息声。
“我只是觉得你很可怜,阿宁。”
季朝映放低了声音。
她松开了手,拉开了距离,也没有再像是审查什么物品合不合心意一样,围绕着阿宁行走,上下打量她。
她只是真心实意地说:“……我觉得你很可怜。”
看看她,看看这个女人,她像是一根被点燃的蜡烛,火光以她的灵魂和血肉为材料燃烧,她已经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却连回过脸去仔细看一看自己的经历和渴求都做不到。
她没有自我,甚至都不敢拥有自我。
她没有思考,甚至在主动抑制思考。
季朝映沉默着,她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足够的社交距离,阿宁低着头,分明才到中年,甚至或许都不算中年,看起来却已经垂垂老矣。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阿宁。”
她这样说,抛去了那轻柔甜蜜的语调,像是十分平常。
“只要你赢了,我就把你送还给他,不管你想要对他做什么都随你。”
阿宁颤抖了一下,猛地抬起了头。
她像是已经产生条件反射的机器人,只要输入对应的词组,就能触发反应。
季朝映忍不住摇头,觉得她实在可悲。
“……真的吗?”
阿宁吞咽了一下口水,语调不自觉地急促起来,比起之前沉默抗拒的姿态截然不同:“……赢了就能回到他身边?”
“当然。”
季朝映说:“本来我也不用付出什么,不是吗?”
这话像是一根刺,冷不丁扎了阿宁一下,有轻微的疼痛感,但她毫不犹豫,“我要做些什么?”
游戏内容是什么?
她几乎是渴望地看向了季朝映,连那双棕黄色的眼睛里的怒火和仇恨都在融去,她像是完全成了另一个人的附庸,有所能有的唯一念头就是尽可能快地回到自己依附的主体身边去。
季朝映沉默了片刻,轻声说:“我有一个朋友。”
系统察觉到了不对,忍不住道:“……等等!”
季朝映没有等,她幽幽道:“你和她见过一面,她叫陈拾意,是个警员。”
干这一行的,多多少少都对警员有点排斥,毕竟双方见面的大多数情况,不是你死我活就是你死我活,阿宁作为一个活体业绩,实在很难对她们产生好感——但对方居然是一个警员——难怪当时她们按照柳林的指示进行的粗糙表演,就能直接将对方调走,感情助人为乐已经不是自发行为,而是被包含在了职权范围之内。
伴随着系统跌宕起伏的电流声,季朝映继续道:“我?*?和她也认识了一段时间,一开始,我们相处的其实还算不错,但是现在,她却开始给我造成一些阻碍。”
她皱起了眉,神情不再像是在人前那样可怜可爱,像是早春的梨花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霜,在此刻,她的神情肃穆,像是遇到了一个大麻烦,并且真情实感地为此而感到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