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了一下眼睛,因为下半张脸被胶带牢牢贴住,从物理意义上笑不出来了。
阿宁明显是个熟手,行李箱里甚至还有备耳塞,季朝映被塞住耳朵,声音顿时被隔绝在外,她看见郭巧慧张了张嘴巴,然后伸手晃了晃,似乎是在测试反应,配合性地偏了偏脸。
确定了变态似乎听不见什么,郭巧慧顿时恶狠狠地说:“把她眼睛也蒙上!”
阿宁:“……”
季朝映又眨了眨眼睛。
她原本整理得柔顺的头发被郭巧慧弄乱了一些,线条圆润的杏眼清澈透亮,倒映出郭巧慧的影子,看起来竟有种孩童一般天真的执拗。
但郭巧慧之前亲耳听着这个变态对着阿宁施虐,那惨叫现在回想起来都让她身上发麻,她被看得浑身上下都在起鸡皮疙瘩,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往旁边挪了挪,试图用阿宁挡住自己,然后她继续道:“把她的眼睛也蒙上,现在天还亮着,她能看见我们在干什么,万一有人来救她,她猜出来你准备了些什么怎么办?咱们连车都没有,被围了根本跑不远……”
阿宁停顿了一会儿,才说:“……你刚刚看见她,不是很不高兴?”
“我不高兴难道能他爹的有什么用吗!”
郭巧慧用力瞪了她一眼,毫不犹豫地说:“人都在这了,难道能真把她放了?还有,你一个人怎么抓住她的,之前不还根本打不过吗?”
阿宁看着她,耳边的声音有些变调,她晃了晃头,然后伸手拍了一下耳朵:“你说什么?”
“你是不是聋了?算了……”
郭巧慧又气又烦,但又没什么办法,她在阿宁腰间看了两眼,然后伸手在脸上擦了一下:“反正也就一颗子弹的事。”
最后季朝映的眼睛还是被盖住了。
郭巧慧剪开了一条黑色T恤,把她的眼睛一圈圈缠紧,于是时间的流动开始凝固,失去了视觉和听觉,其它的感官开始发挥作用,并且变得更加敏锐,地面上时不时传来轻微的震颤,空气中有灰尘弥漫,是有大型物品被挪动,浓烈的油腥味在叠加,鼻腔内难受得仿佛也被涂抹了一层油脂,是两人又开始往四周倾倒食用油。
皮肤?*?能感受到风的流动,是窗玻璃年久失修,残留的光感让她能觉出脸上有阴影在晃动,是破旧的房门在扇动。
系统担忧地在脑海中叫她:“宿主——”
“没关系。”
季朝映紧紧靠着椅背,她对系统说:“没关系,统统,不用担心我。”
失去了视觉和听觉,时间的流逝变得格外缓慢,当身边开始有人走来走去,墙壁带动着铁架床一起颤动时,季朝映才意识到。
准备工作即将完成,快有一场好戏开演了。
阿宁接到了柳林打来的电话。
她是黑户,没有身份,能使用的电话卡都是通过一些“关系”违规得来的,柳林那里有一张表,当表上的电话卡被划掉一半时,阿宁就会给他一张新的。
所以他能联系到阿宁,实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天色已经灰暗下来,在废弃许久的老旧楼房里,郭巧慧在几天前买回来的蜡烛被抽出一根,然后点燃。
窗户的玻璃破了洞,秋天里尚未死去的蚊虫都钻了进来,围绕着微弱的火光盘旋,光线微弱,伴随着不时吹来的风不停闪烁,飞虫不住地朝着烛火冲去,被烧焦后发出“滋啦”声,也有些扑到人脸上,叫人又烦又痒。
在这样安静又让人焦躁的气氛里,郭巧慧坐在阿宁旁边,听着手机里的声音,她模糊听见电话那头问:“……她是不是在你那里?”
阿宁停顿了一下,把音量开大了一点,却没有出声。
沉默片刻后,那头又传来了声音,是很温柔的语气:“阿宁,你在听吗?”
郭巧慧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感觉鸡皮疙瘩都要爬出来了,她用力推了阿宁一把,示意她快点,女人这才应了声。
“我在。”
电话那头的声音仍旧温柔,只是带了一些无奈,让人隔着手机,也能描摹出他微微皱紧的眉头:“朝朝今天出了一趟门,不知道去了哪儿,但人却不见了,她是在你那里吗?”
这话问得很温柔,阿宁却没什么反应,她定定盯着空气中的一点虚空,眉头慢慢皱紧,电话那头又问:“阿宁?”
声音像是叹息了,语调压低,带着一点沙哑,“不要闹脾气了,好吗?”
郭巧慧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她实在是受不了了,掐了阿宁一把,对她怒目而视,低声道:“行不行,不行换我来!”
阿宁没有按照她们原本的计划来,莫名其妙地把那个变态绑了回来,郭巧慧本来就有点疑惑,现在更泛起嘀咕来了。
天杀的宁宁姐,闹这么一场,不会是为了让柳林来哄她吧?她之前就一副恋爱脑的死样,这会儿怕不是又发病了?
骤然产生的疼痛似乎终于让女人会过了神,棕黄色的眼珠转动了一下,阿宁慢慢点了点头,声音竟然出奇的平静。
“是我。”
她说:“她在我这里。”
“阿宁。”
电话那头的声音更加无奈,“我们之间的事,何必牵扯到其他人呢?我知道你不开心,但你该怨的不应该是我吗,找去朝朝做什么呢?”
“她现在还醒着吗,阿宁?让我看看她,我不想事情变得复杂。”
男人的语气堪称诱哄,郭巧慧却听得眉头紧皱,连带着五官都忍不住缩成一团。
她疑神疑鬼地看向阿宁,怕自己跟着一番折腾,最后却成了狗男女复合的跳板,但万幸的是,即便电话那头的声音沙哑温柔,阿宁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她只是左右晃了晃脑袋,然后用力拍了一下耳朵,像是没怎么听清。
完了,她不会真聋了吧?
郭巧慧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她总感觉阿宁的反应在某些时刻似乎会有轻微的滞后感,像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怀疑前几天忽然发起的那场高烧,可能真的给对方造成了一些后遗症,心里不由得发毛——总感觉跟着她干不大靠谱,但板机已经按下,子弹更不是她不想就能停止射出,这事儿真的靠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