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州郡是一个很小的郡州,虽然离京城很近但因为山林很多,路难修,所以一直以来都非常穷。
这里的土地贫瘠,像马三郎这样的土生土长的山民,大多数时候只有种些大豆才能够有正常的收获。除非某一年风调雨顺,他们种的粟米和小麦才可能产量稍高一些。
可惜今年并不算是风调雨顺,甚至可以说是气候十分奇怪的一年,他们这里一直下雨,夏天的时候甚至还走蛟了。
走蛟是因为下了很久的雨导致山体上的泥沙和石砾在瞬间流动下来,如果换成现代的说法就是泥石流。
马三郎他们村里所耕种的一些庄稼就是被这样毁掉了,他们只好在其他地方重新耕种补栽。
可是在下了暴雨之后,又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干旱,他们补种的粮食产量非常低,原本他们山地里种的粟米一亩地可以有一石到两石的产量,可因为气候的关系,今年的亩产量将将才到达一石……要知道他们种这一亩地种子就要用上几斤,可收获的也仅有100多斤。
在这种情况下,岭州郡的节度使和郡守居然还要加税,不愿意加税,就只有去加倍地服劳役,服兵役——今年的劳役是做民夫。
简单来说,今年交不上税的人就只有进入军队,去成为预备尸体。
马三郎家里拼了全力才将税交上,可家里剩的粮食却绝对不够吃了。
马三郎和自己的妻子便出去打零工,去给那些富户那些地主做活,吃一些糠咽菜,赚上几个铜板买粮回来吃。
可是马三郎没想到的是,老母亲带着两个已战死了的哥哥的两个孩子在家里,她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竟然在家里饿死了。
之前老母为了得些粮食甚至想把家里攒的这口薄棺给卖掉,被马三郎给阻止了,可马三郎阻止的原因绝对不是希望这口棺材快点给母亲用上,而是因为这口棺材是真的她攒了一辈子。
……现在想这些已经没用了,马三郎回过头看了一下正在痛哭的妻子和两个侄子侄女,只觉得眼眶非常疼,他已经哭不出来了。
活不下去了,真的活不下去了,他和妻子在外做工了一个冬天,拿回了60多个铜板,再加上家里原本有的30多个,勉强家里算是有100文钱。他昨日去镇子上问了一下,现在的粮价已经到了一升米60文了。(一升米≈1。2斤)
别说是撑到秋收了,他们现在全家吃糠,吃豆子,吃去年晒的菜干,或许能撑到春耕。
然后呢?
而粮价还在不断地涨。
马三郎不知道为什么粮价一直在涨,他只知道他们全家人现在就是在等着饿死。
而像马三郎他们这样的家庭并不少,他们生活在惶恐中,有人已经将目光看向了自家的小孩……把自己家的小孩吃了那是不可能的,或许只能把孩子和其他家的孩子换一下。
换着吃。
哈哈,换着吃。
……
所以粮价为什么会涨呢?
此时的岭州郡郡守府,岭州郡郡守谢恺正在大摆宴席。
谢恺姓谢,很显然他也是大氏族谢氏一员,背靠大树好乘凉,他虽然能力一般,但还是捞到了一个小郡的郡守职位,而且如今节度使带着一部分兵马跑到碎巫山去,还没有回来,目前的岭州郡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过得别提多舒服了。
因此当知道本家族的嫡孙谢茗来了以后,谢恺还是很兴奋的,马上叫人准备了丰盛的宴席。什么山珍海味都上来了,天上飞的,水里游的,海里捞的,山里捕的,凑足了几十道菜来招待谢茗。
谢茗却只是饮了一杯葡萄酒,就不太想吃了,是的,他已经离开了京城,赶了三天路才到这里。
谢恺虽然已经当官,但他对仅仅是个秀才的谢茗却十分尊重。
“族兄,你可知新女帝登基的事情?”
谢恺点点头:“知晓的,听闻这位女帝十分豪奢,还能驾驭仙龙。”
谢茗听到那仙龙,突然笑了:“那是龙吗?那明明只是种没见过的野兽罢了,哪里配称为龙呢?”
谢恺这一听就琢磨出不对劲了,这位少爷似乎对于新登基的女帝有很多不满。
“不知茗弟有何高见?”
谢茗又喝了一口酒,瞧了他一眼:“不知族兄有没有听说……如今朝廷上的官员已经全部被女帝免职的消息?”
谢恺眼睛瞪大了一些:“全部?”
谢茗笑了:“正是。”
谢茗就将自己这几天在京城的见识挑了一些跟谢恺说了,譬如说这女帝陛下对于他们这些臣子官员没有任何的安抚和拉拢,反倒对那些饭都吃不饱的平民呵护有加,又帮他们治病又帮他们修房子的,比亲娘都亲切。
谢恺又开始听了还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古往今,这些君王大多都号称自己爱民如子,但一旦自己当上了帝王以后这些装腔作势的事情总会少做一些,毕竟能帮上他的除了官员就是贵族,对平民再好他们也拿不出一两银子。
可是听到谢茗说这个女帝居然还发布政令,要彻查所有强抢过平民土地的人,查到了以后就要从重处罚,最严重的是剥夺个人全部资产……
这就有些过了。
谢恺有些目瞪口呆地说:“便没人劝劝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