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赵澜,“如果我不是先救她,而是去铺垫子,她在我铺好垫子之前就掉下来怎么办?
赵澜看着他,没有开口。
许谨礼有些不快,“我说的有问题吗?”
赵澜看了他片刻,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将许谨礼身上的几处绷带扫视了一遍,语气不再像刚才那样冷酷,“刚才的话,是以律师的角度,接下来我要说的,是以——”
赵澜顿了顿,没有再往下说。
许谨礼无端觉得赵澜的眸色有些深。
赵澜缓缓开口,“如果在垫子铺好之前,那个女孩就掉下来,不会跟你有任何关系。”
许谨礼愣住了。
赵澜沉静地看着他,“她为什么要爬上这么高的滑梯?学校为什么要建一个存在安全隐患的设施?如果她因为自己坚持不住而坠落,许谨礼,你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
许谨礼只觉寒意席卷全身,他想问,赵澜怎么可以这样想?他又怎么可能顾及这个?那是一个孩子,一条生命,赵澜怎么可以如此冷漠置之?他震惊地看着赵澜,竟然有些害怕。
他是孤儿,对别人的情绪格外敏感,别人的冷漠是他自小的恐惧,他忍不住想,当年赵澜不辞而别,是不是也是出于这份利己主义的心理?
他很容易跟任何一个可能被抛弃的的孩子产生共鸣,他看着赵澜,突然想问,当年他如此轻易地抛弃自己,是不是就是因为他已经帮助赵澜母亲当上副局长,所以赵澜在权衡利弊之后,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
许谨礼的脸色微微发白了。
赵澜看着他,皱起了眉。
他俯下身,“你不舒服?”
许谨礼怔怔摇了摇头。
赵澜起身按响护士铃,在护士进来后,对护士道:“他脸色不太好。”
护士检查了一番给许谨礼注射的止疼药,低头询问:“是感觉到疼痛了吗?”
许谨礼摇了摇头,“没有。”
护士道:“如果觉得疼得受不了,可以适当给你增加药量。”
护士转过身对赵澜道:“家属放心,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脸色肯定不会太好,止疼药一直在持续注射着,他不会特别难受。”
护士离开后,赵澜看向他,“真的没事?”
许谨礼沉默地摇了摇头。
赵澜也没有说话。
气氛有些古怪。
过了一会儿,赵澜突然道:“你想一想,你们学校的滑梯,直径至少有一米,这样宽的距离,呆在原处和向下挪动,究竟哪一个更危险?”
许谨礼怔怔抬起眸。
“女孩不会掉下来。”
赵澜道。
他看向许谨礼的伤口,突然叹了口气,“或许,你冷静一点,就不用躺在这了。”
许谨礼愣住了,赵澜的语气,好像在惋惜他的受伤。
可他不敢相信,赵澜怎么可能会惋惜呢?
他看向赵澜,“你的意思……是我做错了?”
赵澜道:“我只是觉得待在原处更为稳妥。”
许谨礼抿了抿唇,有些难过。
他既为自己刚才在赵澜面前的敏感而感到悲哀,同时,被赵澜这样拆穿,也让他觉得很挫败。
他受伤,受痛,这样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他以为至少自己做了一件对的事,却没想到,原来有更好、更稳妥的营救方式。
许谨礼敛了眉目,低声道:“谢谢你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