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谨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将他从少时庇护到大的哥哥,他觉得蒋从南的目光令他难以承受,他撑着墙,转身向门外走去。
蒋从南一把拉住他,“你去哪?”
“……我回市北。”
“市北?你想找谁?”
有那么一瞬间,许谨礼心中腾起一股怒火,想狠狠打向蒋从南。可看着这个从小将他疼大的男人,他将手从蒋从南手中抽出,颤声道:“哥,再说一个字,我会和你分开。”
他绕过一脸震惊的外卖小哥,蹒跚着向楼道走去。
他忘了坐电梯,一级一级自昏暗的阶梯走下,直到走出楼道,被楼外的冷风一吹,忽然浑身颤抖起来。
蒋从南没有追出来。
许谨礼向小区外走去。
风衣单薄,吹得他寒冷彻骨,酒精让他情绪昏蒙,他在冷风中断断续续想到许多少年少记忆。
他想到与蒋从南在福利院的无数个日日夜夜,想那时的欢笑与陪伴,他脚步凌乱,前所未有地想念起曾经的岁月。
忽而,他被绊了一下,他恍惚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小区门口。
寂静的道路空无一人,许谨礼靠上一旁的路灯,头枕上冰凉的灯柱。在一片混乱的思绪中,他忽而想起了蒋从南的母亲。
那个他只从蒋从南口中听说的女人。
他喉间发出似哭的笑声,他的哥哥,居然把自己类比成他的母亲。
据蒋从南所说,他母亲是妓女。
吸毒,卖淫,对蒋从南不闻不问。
那个女人是在蒋从南上中学时被警察带走的,这件事,在当时被传得街头巷陌,学校内外,人尽皆知。
他曾亲眼见过蒋从南为这些与人传言打架,他从未见过那样凶狠的蒋从南。
他记得那天放学,蒋从南将一个人压在地上,不遗余力地将拳脚施加到那人身上。
周围同学都在尖叫,许谨礼冲进人群,一把抱住蒋从南。蒋从南一脚踹到那人脸上,阴狠道:“再提那个女人一句,我杀了你。”
那天晚上,许谨礼跪在福利院的床上,拿碘伏棉球小心为蒋从南擦脸上的伤口,他被蒋从南的样子吓到了,一边擦,一边哭。
蒋从南握住他的手,跟他说不疼。
许谨礼哀求,“哥哥,以后不要打人。”
蒋从南冷声道:“他们活该。”
那天晚上,蒋从南第一次给他讲了他的母亲。
蒋从南没有父亲,只有母亲,她不是个称职的母亲,每每毒瘾发作,都会对蒋从南拳打脚踢。她在接客时从不避讳蒋从南,蒋从南亲眼见她与形形色色男人调情、抚摸,甚至上床。他们极尽淫乱之本能,这让蒋从南憎恶至极。
蒋从南说她死了,在知道自己被福利院收养的第二天,自杀在了看守所。
说那句话时,蒋从南没有丝毫怜惜,仿佛在说自己最恨的人。
他也确实说过,自己最憎恨的就是他的母亲。
许谨礼靠着路灯,在一片眩晕中狠狠闭上双眼。
他没想到有一天,蒋从南会从他身上,联想到他的母亲。他的哥哥,他最爱的哥哥,竟然觉的自己像他最憎恶的女人。
许谨礼感觉自己在发抖,用手捂住头,忽而听到手机声。
手机的来电显示是赵澜。
许谨礼攥紧手机,在冷风中任由铃声响了又灭,直到铃声第三次响起,许谨礼颤抖地接起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赵澜的声音,“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