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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母近来总觉得儿子有点反常,不仅天天早回家陪她去市场买菜做饭,还总往家里搬成箱成箱的日用品。问他买这麽多干什麽,吴过却总说,“也放不坏,留着慢慢用。”
这天,吴过站在厨房门口,对正在摘菜洗菜的母亲说,“妈,我都三十多了,一直住家里,您烦不烦?”
吴母哼了一声,故意逗他,“知道还问。”
“有时候我也在想,天天在您和我爸跟前晃,总不是回事。而且你看我都这麽大了,除了大学四年,好像从没独立过。”
“怎麽?想通了?要出去自己过日子了?”吴母转头问。
“嗯,差不多吧。”
“挺好,有了自己的地方,说不定找对象结婚也快了。”
吴母以为儿子要买房,没当多大事,沥了沥菜叶上的水问,“看上哪个小区的房子了?等周末带我和你爸去转转,早该给你置办了,我们俩这钱都给你攒多少年了。”
“不是买房,再说买房也不能动您的养老钱。而且要是还离这麽近,肯定天天想回来蹭饭,买了也不会常住。”
“那你怎麽自立门户?”吴母侧过头问。
吴过走进厨房,边给母亲捶肩膀边说,“不算门户,就是想自己闯闯,我想去北京找工作。”
刚沥干水的菜“咚”地掉进水槽,吴母转头瞪着他,一脸不可置信,“你发烧了?”
吴过无奈地笑,“没有,好着呢。”
“没发烧说什麽胡话?多大岁数了还去北京找工作?这边这麽稳当的工作不要了?”
“也不是完全不要,我跟领导申请了半年假,要是混不好就回来。”
吴过撒了半句谎,不可能有单位批准半年年假,假确实有,但就一个月,还是领导知道他这不着调的想法特意给的缓冲期。用他们主任的话说就是,“等你碰了壁死了心,就踏踏实实回来上班。”
吴母擦干手,手背贴在儿子额头上试了试,“还说没烧?这麽烫。”
“那是您刚洗完菜,手凉的。”吴过笑着把母亲的手拉开,“妈我没病,也没头脑发热,就是想出去看看到底自己行不行。”
“儿子,不是妈泼你冷水,你多大了?过完年就三十五了,哪有三十五岁还出去闯荡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稳当的工作也不要,图什麽啊?!”
吴过把厨房的椅子挪到母亲身边,扶她坐下,“您别急,我不是说了麽,工作是停薪留职,不行就回来,就是我活这麽大,除了上学从没离开过家,多少有点不甘心。你看我那些同学,好多在北上广混得挺好,我就想试试自己到底能不能行。您也说我不小了,等过几年四十了,更没这勇气了,就想抓住这最後机会拼一把。”
吴母还没从震惊里缓过神,过了好一会儿才接上话,“可你凭什麽拼啊?总得有个方向吧?去北京干什麽?”
“也不用这麽瞧不起你儿子吧?”吴过开玩笑说,“再差也不至于风餐露宿饿肚子,您放心,一来这些年在家蹭吃蹭喝攒了点钱,二来我不是一直在学习考证麽,这证含金量还行,在北京立足应该够了。”
“你考下来了?”
“嗯……还差两门,马上要考了,年底出成绩,我觉得问题不大。”
“还差两门那不还是没下来嘛,就不能等考完再琢磨去不去北京的事?为什麽非要这麽着急走?”
吴过眼神闪了一下,随即调整好情绪,笑说,“这次刚好想去北京考,而且既然定了,早走晚走都一样。”
“你这孩子怎麽这麽冲动……”吴母满脸担忧,还是想劝他,“要不跟你爸商量商量再定?”
“我爸那边我会说的,他是军人出身,从小就教我好男儿志在四方,我猜他不会拦着。”吴过说着,撒娇似的拽了拽母亲袖口,“我就怕您多愁善感非不让我走,再哭鼻子,那我可心疼。”
“臭小子,谁不让你走了?”吴母嘴上这麽说,眼眶却红了,“就是你都三十多了,还是一个人,如今又要出去闯荡,叫我怎麽放心得下……”
“您看我在家不也照样单着嘛,说不定我的缘分就不在这儿呢。”吴过只能这样宽慰母亲。
“你这没良心的,我算看明白了,从小看着好说话,可一旦定了主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难怪这些天表现这麽好,又陪我逛街又买东西,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你爱走就走吧,愿意去哪儿去哪儿,真是儿大不由娘,等你真在北京扎了根,我和你爸老了在家里都没人管。”
吴过知道母亲这是松口了,心里的愧疚无法表达,只能站起身给母亲捏着肩膀说,“瞧您说的,走多远不都是您和我爸的儿子麽。现在交通多方便,高铁飞机用不了半天就到,您上午想我,我下午就能到家。再说以後真在北京站稳脚跟,您和我爸就俩地方随便住,等我爸退了休,故宫丶长城丶颐和园,咱们随便逛。您不是总念叨喜欢老北京的胡同,以前去总匆匆忙忙的,以後就不用急了,大小胡同四合院咱都走个遍,说不定比本地人逛得还全呢,这麽一想您说是不是也值了。”
吴母被逗得破涕为笑,擦了擦眼角,“合着你去北京就是为了带我们逛胡同啊?说出去都得让人笑话。”
吴过低头瞥见母亲头顶的丝丝白发,心里一酸,愧疚地弯下腰,把母亲的肩膀圈进臂弯里,“妈您别担心,有您和我爸在,这儿永远是我家,不管走到哪儿,我都知道有这个家给我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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