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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第1页)

第22章

平静的日子总是那麽美好……

可以後不会了……

铁甲的寒光漫过靛蓝田时,萧砚之正将最後一把桑木刀塞进谢清辞手里。刀身浸过菜籽油,在晨雾里泛着金黄的光,刀柄缠着靛蓝染的棉线,是谢清辞去年亲手缠的,此刻被萧砚之的掌心攥得发热。

“守住晒布架!”萧砚之的吼声混着马蹄声撞过来,他拽着谢清辞往靛蓝田深处退,黑亮的芝麻粒在脚下爆响,像无数细碎的惊雷。冲在最前的敌兵举着铁矛刺过来,矛尖破风的锐响里,萧砚之突然拽着谢清辞往旁边一滚,两人摔进齐腰深的蓝草里,铁矛擦着萧砚之的肩胛骨扎进土里,溅起的泥点混着靛蓝汁,在谢清辞脸上洇出片青黑。

谢清辞反手抽出腰间的短刀——那原是染坊用来割布的弯刀,此刻被他咬在嘴里,双手抓住铁矛杆往回拽。敌兵的甲胄在晨光里闪得刺眼,萧砚之趁机扑上去,用榨油机上卸下来的刀片劈向对方手腕,铁片撞上铁甲的脆响里,谢清辞突然松了劲,敌兵重心一倾的瞬间,萧砚之已踩着蓝草跃起,膝盖顶在对方胸口,铁矛脱手的刹那,他顺势夺过矛尖,反手刺进了另一人的咽喉。

“往箭楼退!”萧砚之拽着谢清辞往高处跑,染血的靛蓝汁顺着两人的衣角往下滴,在田埂上拖出两道交错的蓝线。敌兵的箭雨突然泼下来,萧砚之猛地将谢清辞按在晒布架後,自己背对着箭雨张开双臂,那些原本晾着靛蓝布的木杆瞬间成了盾牌,箭矢扎进桑木的闷响里,混着他闷哼的声音——有支箭穿透了他的左臂,箭头带着靛蓝布的残片,在阳光下抖成片破碎的蓝。

谢清辞咬着牙拔出萧砚之臂上的箭,蓝布碎片粘在血窟窿上,像片被揉烂的蓝草。他将随身带的油菜蜜往伤口上抹,黏稠的蜜汁混着血珠往下淌,萧砚之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别浪费,留着……给後面的人。”话音未落,又有三个敌兵扑到晒布架前,萧砚之抓起根缠满蓝线的晒布杆,杆梢的铁鈎在他手里转了个圈,带着风声扫向对方膝盖,杆上的蓝布被铁矛划破,布条飘起来的瞬间,谢清辞已绕到敌兵身後,弯刀割断了其中两人的喉管。

第三个敌兵突然回身掷出短斧,谢清辞正弯腰捡地上的铁矛,萧砚之扑过来撞开他时,斧刃已劈开了他的肩胛。靛蓝染的衣襟瞬间被血浸透,青黑的布面透出紫黑的晕,像有片淤血在蓝草田里漫开。“清辞!”萧砚之的吼声劈碎了箭雨,他抓起晒布杆上的铁鈎,狠狠扎进敌兵的锁骨,那人生生被钉在晒布架上,垂死的挣扎让整个架子剧烈摇晃,晾着的靛蓝布全落下来,盖在两人身上,像突然降下的蓝雪。

谢清辞拖着萧砚之往箭楼挪,对方的血顺着铁鈎滴在蓝布上,和萧砚之臂上的血混在一起,在布面上晕成青黑相间的花。敌兵的喊杀声越来越近,萧砚之突然按住他的肩:“你带孩子们走,从芝麻地那条密道。”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没来得及种下的油菜籽,黄澄澄的籽粒滚到谢清辞掌心,“记住那片能开花的土。”

谢清辞刚要开口,一支火箭突然穿透了油布包,火星溅在油菜籽上,瞬间燃起小小的火苗。萧砚之拽着他往旁边翻滚,自己却慢了半步,火箭擦着他的後背掠过,点燃了他衣襟上的靛蓝布。蓝火在他背上窜起来的瞬间,谢清辞扑过去用身体压灭火焰,灼热的痛感透过两层布传来,他听见萧砚之在他耳边喘息:“别管我……走!”

三个敌兵已堵住箭楼的门,为首的举着长刀劈过来,刀风里带着铁甲的寒气。谢清辞抓起地上的铁矛迎上去,矛尖撞上刀刃的刹那,他突然想起去年和萧砚之在芝麻地种油菜,那时萧砚之的手还没这麽多新伤,掌心的茧子只有磨桑木杆的老厚。走神的瞬间,长刀已劈到眼前,萧砚之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拖着伤臂撞开谢清辞,自己却被刀划开了腹部——靛蓝布被撕开的裂口处,露出的皮肉上还留着去年种靛蓝时被石臼砸出的旧疤。

“萧砚之!”谢清辞的吼声变了调,他像疯了样扑向敌兵,铁矛从对方的肋下捅进去,又硬生生搅了半圈。敌兵倒下时,他回身抱住萧砚之,对方的血正顺着腹部的伤口往外涌,浸透了他胸前的靛蓝布,两人的血混在一起,在布面上晕成深浅不一的紫,像把整片靛蓝田都揉进了这方寸之间。

萧砚之的手突然指向箭楼的方向,那里有几个孩子举着桑木杆在抵抗,蓝布兜里的靛蓝籽撒了满地。谢清辞刚要起身,一支冷箭突然从斜刺里飞来,他下意识地转身护住萧砚之,箭羽穿透他後背的刹那,他听见自己的骨头发出脆响,像去年冬天冻裂的靛蓝缸。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萧砚之的脸在模糊的光影里晃动,对方的嘴唇在动,他却听不清声音,只看见萧砚之胸前的靛蓝布上,有几粒没被烧尽的油菜籽,沾着两人的血,黄得像要烧起来。他想擡手去够,手臂却重得像灌了铅,最後指尖落在萧砚之的手背上,那里有块新添的茧子,是最近磨刀磨出来的,粗糙的触感里,还留着靛蓝汁的涩。

“清辞……清辞!”萧砚之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谢清辞的视线渐渐被血红漫住,他看见萧砚之臂上的箭伤在渗血,看见对方肩胛的伤口在淌血,看见两人交握的手上,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滴,落在满地的靛蓝籽上,绽开一朵朵紫黑的花。

最後失去意识前,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靛蓝的苦,油菜蜜的甜,还有萧砚之身上那股桑木杆的清香,混着浓重的血腥气,像把所有平静的日子都熬成了一碗药,苦得他舌尖发麻,却又在喉咙深处,尝到一丝微弱的甜。

萧砚之把谢清辞抱进箭楼时,染血的靛蓝布在石阶上拖出蜿蜒的痕。散兵的女徒弟正用油菜蜜给伤员敷伤口,看见他们进来,手里的陶碗“哐当”掉在地上,蜜汁混着碎瓷片漫过谢清辞垂落的指尖,他却毫无反应,後背的箭羽还在微微颤动,像只折断翅膀的蓝鸟。

“箭簇带倒鈎!”散兵的吼声从药箱後传来,他举着把烧红的铁钳扑过来,火钳上的青烟烫得萧砚之睁不开眼。谢清辞突然在这时哼了一声,睫毛颤了颤,萧砚之赶紧按住他的肩,指腹摸到对方後颈的冷汗,混着没干透的靛蓝汁,滑得像要脱手的鱼。

铁钳触到箭羽的瞬间,谢清辞猛地绷紧了身体。萧砚之死死搂着他的腰,对方後背的肌肉在衣下剧烈抽搐,像有条活鱼在血肉里撞。“清辞,看着我!”萧砚之把脸凑过去,鼻尖几乎碰到他的额头,“想想去年种油菜,你说要让北境的种子在南境开花……”话没说完,谢清辞突然狠狠咬住他的手腕,靛蓝染的袖口被牙齿撕开个口子,血腥味混着蓝草的涩味漫开来时,铁钳终于带着血肉拔出了箭簇。

箭杆上缠着的蓝布条被血泡成了深紫,散兵的女徒弟赶紧往伤口里塞靛蓝叶捣碎的泥,“老郎中说这草能止血!”萧砚之却看见谢清辞的嘴角溢出暗红的血沫,像有团火在他喉咙里烧,烧得那些平日里温润的话语全成了碎渣。

敌兵的撞门声震得箭楼直晃,晒布杆搭的临时门板咯吱作响。萧砚之撕下自己的衣襟给谢清辞包扎,靛蓝布在他手里抖得厉害,那些去年谢清辞亲手绣的田垄纹路,此刻全被血糊成了模糊的线。“你撑住,”他把耳朵贴在谢清辞的胸口,那里的心跳弱得像风中残烛,“等孩子们从密道出去,我就带你走,去种满油菜花的地方……”

谢清辞的手指突然动了动,萧砚之赶紧握住,却发现他正往自己掌心塞东西——是那几粒沾了血的油菜籽,黄澄澄的籽粒被体温焐得温热,像攥着几颗不肯熄灭的火星。“种……”谢清辞的声音轻得像缕烟,气音里裹着血沫,“种在……蓝草边……”

门板突然裂开道缝,敌兵的长矛刺进来,擦着萧砚之的脸颊扎进梁木。他猛地抄起地上的桑木刀,刀身的菜籽油在火光里闪得刺眼。转身迎敌的刹那,他看见谢清辞睁着眼望着箭楼的窗,窗外的靛蓝田正被战火啃出个缺口,那些曾经缀着晨露的蓝草,此刻全成了燃着的火把,在风里摇成片沸腾的青焰。

三个敌兵撞破门板扑进来时,萧砚之正把最後一粒油菜籽塞进谢清辞的衣襟。他用染血的手指抚平对方皱着的眉,动作温柔得像在给试验田的幼苗培土。“等我回来。”这句话说得极轻,轻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随即他抓起桑木刀冲过去,刀风劈碎了敌兵的喊杀声,也劈碎了箭楼里短暂的寂静。

谢清辞躺在地上,能清晰地听见刀斧相撞的脆响,听见萧砚之闷哼的声音,听见血滴落在蓝布上的嗒嗒声,像有人在他耳边数着漏下去的时光。後背的伤口疼得越来越远,远得像隔着层厚厚的靛蓝布,只有胸口那几粒油菜籽还烫得灼人,烫得他想伸手去摸,却连擡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恍惚间,他好像又蹲在试验田的田埂上,萧砚之正往土里撒芝麻种,黑亮的籽粒从竹瓢里滚出来,落在他摊开的掌心里。“你说,”萧砚之的声音带着笑意,阳光透过蓝草的缝隙落在他鬓角,那时还没有这麽多白发,“等这些芝麻熟了,我们就用菜籽油炒,拌进茶里给孩子们喝。”

他想应一声,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响。眼前的火光渐渐变成了油菜花的金黄,漫无边际地涌过来,涌得他睁不开眼。最後映入眼帘的,是萧砚之被敌兵围住的背影,靛蓝染的衣襟在刀光里飘得像面破碎的旗,旗角沾着的血珠坠下来,在地上砸出小小的坑,每个坑里,都盛着片缩微的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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