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翻身
残烛摇曳了一下,帷幔上隔着一拳间隙的影子忽然彼此相拥了一瞬。
她好似越说越难过,最後仿佛被自己的臆想捶了一拳,脸偏向左边,垂头丧气地认了输。
阮娘一向藏不住事,心里有什麽,全写在脸上。
馀茶像是见证了一只爱胡思乱想的小老鼠在写话本,好笑地握上她的手,被甩开了,她便也不上赶着,自顾自倚在床头,笑:“她是当过威武大将军的人,功夫应当不错,你一个小土匪打不过,且她有权有势还有钱,便是再无礼,咱们又能拿她如何呢,至于她让我跟她回家时我为何未曾生气?”
她轻笑出声,像含了一条炸好的小鱼干,酥酥的。
“我可不像你,回来就收拾衣物,死活要跟人归家去。”
提起这事,阮娘就心虚,但她心中仍有不平,“为何你情绪总是这样平淡,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後面的五个字似在舌里绕了一圈又回到肚子里,含糊的心意未能被心上人听见。
馀茶含了含只听见的前半句,耐心解释:“是大夫让我平淡一些的。”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你闹别扭是想让我的情绪激烈一些?”
闻言,阮娘才想起那被她醋飞出去的医嘱,但她头一次为情所扰,小小地闹了一通後,一时竟找不着平日里贴上去的感觉了,只能像只木偶一般,动也不动地维持原状。
她小时候便是这般模样,消气之後,总要拿腔作调地端一会儿,等着人去帮她寻回平时的腔调。
馀茶轻一眨眼,将正在眸里浮动的残影一一眨去,她搭在被子上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最後似想着什麽哄人的法子了,她微微坐直身子,一手搭上阮娘的肩,一手捧上她的颊,倾身吻了过去。
这般哄人的姿态,她做得不是很熟练,却极其自然,不一会儿便勾得那条小舌自己寻了过来。
阮娘一下被烫得服服帖帖的,恍惚觉得方才自己吞了个不知打哪来的苦果,还未尝到苦味便被蜜意包裹,甜得她脚丫微翘。
掌心忽然触及到软滑的肩头,温温的皮肤咬了她一下,阮娘指尖轻颤,寻回了熟悉的声调,“茶茶……”
声音软软的,像被子里的蚕丝走了出来。
馀茶埋首在她的脖颈里,“你不是想要我激烈一些吗。”
颈边热热的气息咬了她一口又一口。
今夜的馀茶真如她所言那般,激烈了一些,虽只有一点点,但这一点点却似空气一般,顺着她的毛细孔渗透她的整副身子。
“茶茶……你也摸摸我吧。”
摸摸有同样构造的她。
手腕被人握住,要她亲自体会江山景致,自上苍亲手种下的茱。萸,到大地培育而出的平原。
她承其灌溉,自荒漠里长出嫩芽,坚固的土墙簌簌抖落。
馀茶卷而翘的睫毛微颤几下,看着俯于她上方的人,呢喃:“阮娘……”
她的性子并非平淡,只是所求不多。
但……也许她该亮一下獠牙。
今夜,是病秧子的翻身夜。
残烛泪已干,红被浪未歇。
阮娘分跪趴着,一面迎合,一面担忧,“茶茶……你的身体可……受得住……”
声音断断续续,像藕丝缠了上来。
馀茶拢丝贴上去,用温泉里走来的语气道:“娘子好好配合便无碍。”
明月悄然隐匿。
漆黑的墙头忽然探出一个黑影,很快又缩回去,再出现时,已隐于另一墙头挂着的树荫下。
小小一身夜行衣,面容掩于黑巾之下,一双大眼睛流转出“惊叹”的光华。
墙内灯火辉煌,琴音绕梁,歌喉婉转,舞姬光着脚丫盈盈扭动,而她要找的人正倚坐在太师椅上,左边一容貌清丽的女子在给她剥葡萄吃,右边也有一容貌娇媚的女子在给她捶肩膀,怀里还拥着一名温婉小娘子。
当真是……
当真是……令人艳羡啊。
小小捧着饱了半夜的眼球,意犹未尽地看着舞姬们退场。
上一次看人唱歌跳舞还是在五年前呢。
她满足地掏出一根擀面杖,跟着已然喝得醉醺醺的王怡来到正院。
护卫只有两名,都是英姿飒爽的女孩子,赏心悦目至极。
小小怜香惜玉地将她们劈晕,再看王怡已经搂着那名长相温婉的女子进了房,她想起自己早些天收到的情报,悄然趴到窗边,侧耳倾听。
里面窸窸窣窣,然後……安安静静。
当真只是搂着睡觉?
花名在外的王怡有这般纯情?
但这不是她今晚的目的,小小光明正大轻推门进去,关门,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将那名被人搂在怀里的无辜女子劈晕,再拍醒睡着的王怡。
安逸的日子过久了,连警觉性都降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