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们得去医院。”克拉克在“医院”一词上咬了重音,扭头在布瑞看不到的角落得意地朝Kiki笑了笑,那笑容别提有多欠扁。
布瑞最後还是被支走自己回家了,克拉克强行把Kiki带去医院做化验,化验的结果真如Kiki说得一样,他什麽都没碰。
Kiki狠声道:“谢谢你的关心。”
克拉克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不用谢。”他告诉自己,他不欠他什麽了。
两个人不欢而散。
“我就知道”克拉克心想:脆弱的“友谊”。
隔天,房産经纪找上门来跟他说,可以和那位乐意出11万加元的买方签合约了,克拉克表示自己早改变了主意。
房産经纪劝他:“11万不少了。今年成交的均价不到9万。”
克拉克盯着自己简单轻便的行李包默然无语。
Kiki的心情这几天很不好,宁可躺在床上蒙头睡觉也不乐意出去,无论是打工还是去打冰球。布瑞约他出去徒步旅行,他就无精打采拒绝:“没意思,我得在家照顾我妹妹。”互有意思的年轻人想要一蹴而就,只要一起去几天徒步旅行丶露营过保准搞定。
“也把她带上。”布瑞提议:“你那个漂亮朋友呢?叫上他吧。”她的脸有些绯红。
Kiki有些不高兴了“姬米感冒了,我们都去不了。”
“好吧。”布瑞又问:“那麽你的朋友?”
“非得叫他干什麽?!”
“他太让人难忘。”姬米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我真想念他”其实她也就通过门缝看过他而已。
“离他远一点,风评不好。”她哥哥瞪了她一眼,立刻警告道。
她皱皱鼻子,不提克拉克了。
布瑞离开後,Kiki骑脚踏车去克拉克他外祖父母家,他们住在两个相邻的区距离称不上远,但也不近。他发现院子里那块房産出售的广告牌被拔走了,翻墙进去,里面并无人影,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当然找不到克拉克,因为克拉克现在人在蒙特利尔。
家庭原因,克拉克的法语讲得和巴黎本地人一样好,因此在加拿大的法语区也毫无压力。他打算在蒙特利尔市区停留两天,然後转道去郊外的一个半小时候的蒙特利尔滑雪场呆上一周,那里是世界四大滑雪场之一。蒙特利尔的冬天既漫长又寒冷,但天气已经开始初露变化,冰雪可能会渐渐消融,赶在4月份关闭前,放假的人们全都会疯狂赶来,克拉克提早订了房间,倒不紧不慢。
别人和家人或朋友成群结队,他一人也自得其乐,在市区的雪具店乘打折买了装备,又在临近的某个华人聚居区找了个餐馆吃了一顿勉强正宗的中餐午饭还不如他自己做的呢,看到街对面有家听大的音像店,扩音喇叭在公放《帝女花》,克拉克就乐颠颠地跑去一窥究竟。
他去的华人音像店不但可以看到传统的粤剧唱片,还有现在欧美最流行的舞曲大碟,营业员满口的潮汕话,而被老板放在最显眼位置的,无论是黑胶还是磁带,却全是邓丽珺的国语歌。
克拉克不由失笑,他带了他去年买的随身听,也乘此打算补充点“新货”。
他出于私怨很不喜欢索尼,但现在并没有比索尼随身听(walkman)更好的便携音乐播放器了。随身听72年便由德国人安德烈亚斯帕维尔发明并申请专利,依然被索尼强行归为己有,一两年前开始流行全世界。即使市面上开始出现类似的産品,但仔细观察,你可以发现这些産品都系日系品牌,而这些日系品牌和索尼一样,都属于有300多年历史的三井财团,本来就是一家。
埃斯蒙德基金会的鲁宾斯坦之所以那麽担忧未来他们和索尼之间的官司问题,就是因为有帕维尔的前车之间。
克拉克知道,直到86年,索尼也才勉强答应付德国销售的少数机型些许版权费打发他,并拒绝承认他是真正的发明者不甘心的帕维尔之後因此深陷泥沼,他在92年把官司打去了英国,却以欠下360万美元的巨额诉讼费黯然败诉,直到2003年才收到可能接近1000万美元的补偿帕维尔为了和索尼的专利纠纷耗费了20多年的光阴,这些钱和索尼从帮它打下全球市场和知名度的随身听上获得的名利比,算的了什麽呢
万幸这官司对现在来说,还是进行时。
克拉克吃了饭,买了唱片,还好奇体验了把算命,因为那件事,他现在已经不算是个无神论者了,结果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被神棍骗子给耍了,最後他自己去买了《易经》和玄学书籍回去研究,很快,那些书又让他想到了也爱研究《易经》的菲利普K迪克,听哈里森福特说,根据他原着改编的《银翼杀手》前不久也刚开机。
但最近他可能真不太顺利,见基友和基友闹翻,去算个命智商欠费被忽悠,和杰考布斯约好秘密在蒙特利尔滑雪场的度假酒店会面,等他到了,杰考布斯却忧心忡忡地跟克拉克说他接到小道消息,帕维尔这次真的要顶不住了,他的资産即将遭到冻结。
这和索尼一开始想要用大型官司慢慢拖垮帕维尔的策略不符,看来索尼方面可能已经察觉到他们的动作,为了全力迎战接下来就CD光盘和数码相机的专利大战,索尼想要快刀斩乱麻以帕维尔的失败案例为己立威,因为按照美国法律奉行的“遵循先例”原则,这对索尼将大大有利,而帕维尔的失败在克拉克和DRC的老板杰考布斯看来,就如同演了场专门针对他们的死亡预告片。
“我无法想象要是他输了官司,我们会遭遇什麽!”那位年纪比克拉克大上几十岁的商人在他面前失态道:“索尼又派人找过我,让我乘早把专利秘密转让给他们。”他比克拉克更加紧张是因为CD虽然还没有被制造出来,但已经被抢先公布“红皮书”半年有馀了,而且他要面对的不止索尼一家大企业,还有比索尼实力更加强大的飞利浦。
克拉克比他镇静:“他们没提要买你的公司?也没想去挖角詹姆斯拉塞尔?”
“詹姆斯他不会说谎,他们的确没有去找过他,飞利浦和索尼都有自己的研发团队。”杰考布斯勉强说到,他很快反应过来了:“你是说索尼私下接触我的事有意瞒着飞利浦是因为他们想吃独食?所以才只提专利不提公司?不不他们是合作夥伴,飞利浦的实力是索尼无法比拟的,他们不会去争夺专利。”
日本与荷兰有着深厚的渊源,这两国人互有好感,闭关锁国时,因为荷兰人是他们唯一有商贸文化接触的西方人,所以日本人把那时期起接触到的西方科学文化统称为兰学,而这在近几百年间,他们都一直没有停止对兰学的推崇,哪怕经历时代变迁,荷兰的海上力量已经不像过去那般强大,看上去更像个农业国家。索尼从五十年代起,就一直在学习模仿荷兰皇家飞利浦的步伐发展扩张企业,在飞利浦先犯错误之前,一直是飞利浦领头,索尼跟着走,这种模式上的学习,导致索尼最後连走向衰败的方式也不可阻挡地在重蹈覆辙。
克拉克:“想象一下,如果近期索尼很快就能打赢和帕维尔的官司,并且在他们的数码相机推出市场之前又同时搞定我们两个,飞利浦那边会怎麽想?”
克拉克劝慰杰考布斯:“何况你觉得索尼真能在半年里连赢至关他未来20年的3场官司吗?我认为帕维尔那边他们近几年都没法做个了结。现在它造成的气势只是假象,你看,它甚至不会大声旗鼓地打和帕维尔打官司。因为他们希望外界只认为最早的随身听丶CD光盘丶数码相机都是他们的。”
杰考布斯踱步来回走:“我们所面临的危机完全不一样。数码相机起码要在30年後才会开始逐渐普及,而CD光盘在两年内它就会遍布世界!”30年的时间中,任何某个时刻,索尼都有可能突然和柯达一样,一夜之间认为自己点错了科技树,放弃这一块的业务和研发。
克拉克问他:“难道你想把公司卖给飞利浦或者索尼吗?”
“要是你有足够的资金,你乐意买吗?”杰考布斯不答反问:“既然我们是盟友,如果我说需要你帮我筹一笔钱给我缓解周转困难你能做到吗?”
克拉克:“你在开玩笑吗?!”
他找DRC是为了分担压力和困难,可不是为了让自己背上更沉重的负担!他的脸上难道就真的刻着“人傻钱多”几个字?全世界都知道他前不久一夜之间变成了穷光蛋。
杰考布斯敲了敲桌子:“只是一个假设而已,我知道你们其实没有那麽多资金。我是个风投商人,真的要卖公司时,卖谁不是卖,为什麽要卖给损害我利益的两方,飞利浦从我的实验室把他公司的技术理念偷窥走了,索尼是一直在想要撬我的墙角,如果不是他们,我的公司很快就能非常值钱了,哪会被死死压制,还一直只进不出?我的资金周转出现了问题,股票也被套牢,并不是我主动放弃,而是现在每个人都很缺钱!”也就是如果弄不到钱,他们可能得拆夥。
此时正值继75年之後的又一次世界性经济危机,美国的情况格外凶险,它所面临的是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一次经济危机。这种大时代背景下,杰考布斯也多少受了影响。
但历史上他此时的经济状况并没差到需要他现在就卖出公司,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背後动了手段。
43岁的杰考布斯正进入最黄金的上升期,意气风发,除了DRC,还其它衆多投资,而他之所以在投资界名声不显,是因为他不喜欢和别人一起投资。他不是从华尔街来的普通风投商人,他还有强大的背景,和政界关系密切,是布什家族的亲密朋友。他能耐不小,是少数承认自己刻意避开了福布斯排行的隐形富豪之一,要不是他在九十年代初买过一支棒球队玩,恐怕克拉克还真的没机会听说他这些就是克拉克从後世得来对他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