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珩眸色一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密报的边缘:
“去查查是谁的人?”
凌风刚要应声,却见王爷突然抬手制止。
“慢着。先别惊动王妃。”
他修长的手指悬在案几上方,指节微微曲起又舒展。
“去查查这几日,都有谁去过城西竹林。”
这时,府中老管家周叔捧着新沏好的茶进来,适时询问:
“王爷,按规矩,是不是该将府中内务交给王妃打理了?”
萧景珩手指一顿,茶盏中的倒影微微晃动:“不急。”
凌风敏锐地注意到,王爷说这话时看的方向是窗外。西隅的清徽轩灯火依稀,与书房隔着一片结了薄冰的莲池和一带偏院,夜雾中只看得见模糊的光晕。
“再等等。”
他又忽然改口,“明日,先让账房把今年的田庄册子送过去。”
凌风低头掩住眼底的诧异。
这已是王爷今日第三次提及王妃,却偏偏要绕个弯。就像那盏太后亲赐的冰纹瓷,明明早该换了,偏要日日用着。
萧景珩的目光正凝在茶盏上,冰裂纹在烛火下蜿蜒如蛛网。
“王爷”
周叔执壶添茶,水面堪堪停在七分满处。
“慈宁宫今日已是第二次传话了。”
温水注入的细微声响里,茶盏突然出极轻的咔声。
那道最深的裂纹又延伸了分毫。
就像太后每次在众人面前唤他珩儿时,温柔语气下那道越撕越大的口子。亲兄长、亲生母亲,却没一丝真正亲情。
“明日让锦绣阁赶制王妃的朝服。”
他忽然叹道,语气平静得听不出喜怒,“三日后进宫。”
凌风诧异抬头。
这竟是要顺从太后的意思?
转念一想,当初娶这位王妃本就是太后的安排,王爷不也照单全收了。
“怎么?”
萧景珩手指轻叩案几,出清脆的声响,“觉得本王太好说话了?”
凌风立刻低头:“属下不敢。”
您这是第四次了!
却见王爷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总要一见的,正好让太后看看,她千挑万选的儿媳,是如何贤良淑德的。”
西面的清徽轩早已熄了灯,檐下铁马在风中轻晃。
江清澜裹着锦被蜷在榻上,懒懒翻着原主珍藏的话本子,读到深闺小姐为情私奔的桥段时,忍不住轻嗤:
“这小姐怕不是个傻的。”
窗外梅枝簌簌,却惊不住这位能银针封喉却对权谋兴致缺缺的王妃。
可就在她合上话本的刹那,太阳穴忽地一跳。
原主和琴师私奔这事。
她手指一顿,嘴角戏谑。
这事该怎么圆?
与此同时,墨刃阁内。
烛火摇曳,映得萧景珩眸色幽深。
他望着烛火明明灭灭,忽地低笑一声:“你们说,王妃这样的性子,真会跟个琴师逃婚?”
凌风与周叔对视一眼,谁也没敢接话。人都已经是王妃了,他们还能怎么答?
翌日,清徽轩内。
江清澜倚在窗边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账册,耳边是周叔恭敬却絮叨的声音:
“王妃,这位是外院管事刘嬷嬷,管着浆洗和粗使丫鬟。”
“这位是内院管事钱嬷嬷,统管各房丫鬟和日常用度。“
她漫不经心地了一声,目光却落在田庄某处:二字洇开的墨迹旁,密密麻麻记着各庄欠缴的粮数。
窗外风声渐紧,枯叶沙沙擦过窗棂。
指腹无意识摩挲着纸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