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撺掇着琅羲他们:“可以自己画,咱们要不试一试?”
一向对她有求必应的琅羲,这会儿难得面露难色。
她犹豫着,难为情道:“我向来画的画极为难看,拿不出手的。”
说起来也奇,琅羲的琴棋书皆是上佳,唯独这画艺,总像是少了点天赋,怎麽也练不出来。
羽涅却不以为意:“小师姐忘啦,我画画也难看,师叔都说我画得比鬼画符还潦草呢。反正有我陪着你,要丑咱们就丑到一块儿去,怕甚麽。”
说着,她又一把搂住阿悔的肩膀,笑得眉眼弯弯:“再说咱们身边还有位大画家,这不就是绿花配红叶,正好相映成趣。”
她嘴里这些稀奇古怪的比喻逗得琅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先前那点拘谨顿时散了,点头应下:“好,那我就试试。”
糖浆滴在石板上凝成细细的线,在摊主的教导下,先是羽涅打了个样,她握着铜勺左摇右晃,先给“自己”浇了个圆脑袋,又歪歪扭扭添了两条小短腿,瞧着像只圆滚滚的西瓜。
看她这手法,琅羲跟阿悔不禁对她手下各自的小像,捏了把汗。
结果羽涅自是“不负衆望”,画出了三个“西瓜人”。
惹得摊主想笑又不敢笑,生怕这单生意跑了。
但羽涅对自己的手法颇为满意,甚至觉得有几分大师风范。
在摊主的夸奖下,她觉得自己就是绘画界的王羲之跟颜真卿,顿时飘飘然起来。
琅羲不似她这麽自信。
捏着勺子那一刻起,琅羲的手就微微发颤,盯着石板半天不敢落勺,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画了半张脸,手一抖,糖浆成了一团模糊的糖渍,她脸颊发烫,慌忙用竹片去刮,反倒弄的更加不可收拾,很抽象派。
他们三人,只有阿悔手不抖,技艺也娴熟,几下就画好一个,堪称游刃有馀。
有时不得不承认,绘画这东西,真需要天赋。
三人技艺都已成,羽涅付了钱。
他们三人举起糖人在空中仔细端详半天,总体可以形容为,大师派,入门派,入门1。0派。
他们没有各自拿自己的,互相交换了一下,阿悔的到了羽涅手上。
看着手里的精致的糖人,她不禁感叹:“我真舍不得吃了。”
阿悔回她:“这有何舍不得,回头小师兄再给你画个。”
“那我还要一个兔子的。”她“得寸进尺”地说。
阿悔应了声好。谈及兔子,他像是忽然想起了要紧事,正要开口细说。
不料身旁一队人马疾驰而过,其中一个侍卫撞得他手一抖,他手里琅羲亲手画的糖人直直摔落在地,顷刻间碎成好几块。
阿悔眉头罕见蹙起,生气要上前理论。
宋蔼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向後示意。
原本同样生气的羽涅也准备动作,同样被她拽着,顺着她的眼神向後看去。
地砖被马蹄踏得笃笃作响,一辆乌木轩车自街上驶来。
车辕上的花纹精细,鎏金玉铃随着车身轻晃,叮咚作响。
四匹纯白骏马朱缨金鞍拉着车舆,镶嵌象牙玉石的髹漆车舆,四周帷幔敞开着。
一眼就可看见车内人闭着眼,手中拿着把北邺清谈文人雅士惯有的羊脂玉柄麈尾,身着宽大袖襦官服,头发用发网罩着,腰别玉带,五官端正。
此人年纪看上去跟那日在永兴寺见到的王司徒要小上些,脸型更圆润。
围观的百姓见马车越走越近,都驻足站在道旁,垂着眸,不敢直视车中的人。
也有胆子大的,偷偷瞧着车里的人,眼神或是艳羡,或是愤恨。
羽涅也跟着其他人站在一旁,掀眼思忖车内坐着的,又是哪个大官?
不等她深思,她听见宋蔼小声道:“此人乃门下省给事黄门侍郎李幸。”
“给事黄门侍郎李幸?”她心想,岂不是是那李允升的亲爹。
这李幸看起来无大奸大恶之相,怎麽会教出那样一个腌臜鬼。
怕她贸然出去,宋蔼叮咛她:“给事黄门侍郎虽官居从三品,但实权极大,甚至可凌驾于尚书省之上,殿下千万不要跟李黄门起冲突。”
就算宋蔼不说,羽涅此刻也不觉得是个理论的好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