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费这工夫了。”不等她擡脚往外冲,半路遇见宋蔼,得到人已找到的赵云抟已从外头回来。
他环视了一眼他们几个:“现在马上到酉时中,宫宴眼看就要开始,各王公大臣丶宗亲们怕是都已入席,估摸着就剩我们几个还在这儿耽搁。”
这毕竟是天子登基後主持的第一场宴会,满朝王公大臣,宗亲贵胄谁也不敢怠慢。
他们若再在这里拖延下去,惹得龙颜不悦可不是闹着玩的。
说着,他瞥见榻上的阿悔,便转向萧成衍问道:“人怎麽样了?”
萧成衍馀光悄悄瞟向羽涅,随即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
赵云抟抿紧了唇,他扫了羽涅一眼,不知该怎麽开口。
赵元则跟他那帮人弄出这档子事,他这个当皇叔的,也不知该如何收场。
床榻边,太医已将能做的都做了。
他最後给阿悔固定好手脚後,再没法继续那徒劳的施救,直起身。
羽涅见状,脚步踉跄着扑过去,一把攥住太医的衣袖,音调无助又无措:“如何了太医?我小师兄他如何了?”
“公主……”
太医花白的眉毛拧成一团,迟疑了半晌才艰难开口:
“其他伤倒不是致命伤,但这位小郎君,喉骨完全被打碎,就算是神仙来了,也回天乏术啊。”
“甚麽叫回天乏术?我丶我小师兄明明刚才喉咙里还有声音的,也有血流出来,人要是死了,怎麽还会流血呢?”
她带着哭腔祈求:“求求您了,我小师兄晌午那会儿还活生生,您丶您再好好看看……”说着,她就要跪下来。
“萋萋!”萧成衍立即跨步上前,伸手要去扶她。
“公主!公主万万使不得啊!”老太医吓得脸色发白,用尽全力托住羽涅,声音里满是惶恐:“您这是要折煞老臣,老臣担待不起,是要掉脑袋的啊!”
他紧紧搀扶着几欲坠地的羽涅,解释:“喉骨碎裂的瞬间,气管已被骨茬生生刺穿,积血会顺着破口倒灌入肺。人虽早已没了气息,但肺里残存的气体会顶着血沫往外涌,故而听起来像是有声音。”
“公主……您节哀罢!”
太医的声音像一把钝刀,割开羽涅最後的“侥幸”。
她望着榻上那张熟悉的脸,眉眼间还凝着未散的倔强,可那曾鲜活的气息早已荡然无存。
她拼命想要否认的事,终究成了无法撼动的事实。
她身体僵硬地一步步挪到榻边,抖动着伸出手,握住榻上人缠满绷带的手。
这双手曾为她折过纸鹤丶为她梳过头发,为她当过炎炎烈日,也为她揍过欺负她的人。
此刻却冷得像寒冰。
怎麽会这麽冰……
怎麽会……
她心脏像是被人捣碎,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隋恩哭诉的那些画面,在她脑海里翻涌成血海。
滔天的恨意瞬间席卷了她四肢百骸,烧得她眼眶通红。
在灼烧的恨意里,她猛地转身,一把将一旁韩介的佩刀抽了出来。
“华晏!”
“顺和姐姐!”
“萋萋!”
“殿下!”
几声惊呼同时响起,衆人皆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心头一紧,陡然僵在原地。
萧成衍脸色微变,下意识往前半步,扬手制止她:“萋萋,有话好好说,先把刀放下!”
“华晏,万不可冲动啊。”华姝面容带着难掩的急切。
宋蔼与翠微更是吓得魂飞魄散,颤声劝道:“殿下……您丶您千万别伤着自己……”
羽涅擡眸扫过衆人:“带我去九韶殿。”
赵云抟劝她:“九韶殿里,天子正宴请群臣,你这般提刀闯进去,难道不怕当场被禁军诛杀?”
“诛杀算得了甚麽。”
“我连我的家人被人如鸡豚狗彘般虐杀,施暴者却堂而皇之稳坐宫宴传杯弄盏。”
说着,她反手握住刀刃,猛然划过,鲜血霎时自她掌中流出,滴落在地。
她扬着流血的手掌,声音穿透周遭的死寂,决绝出声:
“我必以血换血,此仇必报。”
“今日,谁挡我的路,便是我的死敌。”
北邺有个古老的风俗,以掌心血盟誓,是世间最沉重的起誓,一旦立誓,就是赌上性命也要践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