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桓恂丶顾相执二人心思沉重,萧成衍多了丝跳脱的鲜活生动。
他急于向她证明自己的心,证明他真的不在意这样的事,为她付出,是他应该做的。
以他的身份,能在这件事里参与进来,已是难得。
更别说,他还能做到送殡。
她明白,他这样说的好意。
可她总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将他所做的一切当作理所当然。
她关切地望向他,眸中难掩担忧:“那些人……没有向陛下参你吧?”
他们既能以“有失皇家体统”为由弹劾她,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更何况他还是南殷皇子,处境本就微妙。
萧成衍却扬起一个明朗的笑容,仿佛在说一桩趣事:“害,丧事上的那些出格举动,他们倒是没顾上管我。”
他顿了顿,语气轻松:
“但因为我强闯李家丶痛揍李允升这事,已经有言官上了折子,说我的行径,‘殊为暴戾,有失国体,恐伤两国兄弟之谊,坏邦交大局’。”
她悬着的心稍稍落下:“那……陛下怎麽说?”
萧成衍道:“陛下倒没为难我,只说我性子顽劣,是一时冲动,当场压下了他们的议论。之後便让冯常侍传话,命我去探望李允升,表个态度。”
他眼中带着点狡狯的光:“但我假意称病,说等病好了再去。”
她算是听出来,假意称病,不过是他的托词。
他最後肯定不会登门。
说罢,他宽慰着她:“那些人说甚麽,萋萋你都别放在心上。阿悔道长的丧事既已了结,你这几日几乎未曾合眼,今日用完午膳,就好好躺下睡一觉,别再胡思乱想。”
她面上轻声应了下来,心底却仍止不住地牵挂她的师叔与刘婶。在给琅羲寄信的同时,她也另修一封,送往了怀远。
出了这样的大事,迟早都要让崔妙常她们知晓。眼下的情形,早说或者晚说,意义已不大。
若阿悔他们迟迟不归,以崔妙常的性子,亲自寻来建安也是意料之中。
除此之外,她心头还压着另一重思虑。
她选择桓恂作为盟友,那他究竟是否值得托付信任?
史书之上他声名狼藉,可纵观其一生,却从未真正起兵谋反。
推翻一个王朝不是易事,“谋反”二字,更非寻常人所能承担。
诸多权臣,也不见得会自己篡位。
她知道这事急不得,只能一步步谨慎图谋。
但无论如何,眼下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士族。
而她此刻要做的,就是先除去这块腐化的烂肉,拔除这毒瘤。
吃鱼不能囫囵吞枣地吃,一步步来才是要义。
高丶王丶陈丶李……
高丶王丶陈丶李……
这一个个姓氏,如同盘根错节的巨树,汲取着这个王朝所有血液。
她想到陈家,心中不免泛起复杂的波澜。
陈家虽跟她没有过节,陈家女家主陈清,甚至还教过她,当过她的女师。
有陈清这样的家主,她曾想,陈家或许还有一救。
但陈家卷入了弹劾严岳一事中,这件事让她明白,局部的好,再也粉饰不了全局的腐坏。
那麽,到了那一天时,该做的事,她一定会做到底。
该铲除的,一并铲除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