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在衆人看来,唯有北疆的烽火持续燃烧,他这位北疆统帅的地位才能稳如磐石,不为所动,个人权柄更加稳固。
加上他麾下的北崖军基本能自给自足,游离于中枢掌控之外,这在朝廷眼中变得愈发危险。
但大战在即,朝廷又不能跟他硬碰硬,只能催促其尽快决胜,以便抽调力量支援岭南,早些解决南殷。
一定程度上,北疆的战场,才是决定北邺生死存亡的关键。桓恂这麽说,并没有错。
要用二十多万兵马,其中只有少部分精锐,去打准备数十年之久的南殷八十万兵马,多少有些天方夜谭。
萧道遵其人军事才能非常出衆,他跟弟弟萧成衍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残忍手段狠辣,唯武独尊。
纵使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桓恂也会承认这一点。
不过,这样的对手于桓恂而言,对决起来才更有意思。
在他话音落地後,羽涅轻叹了口气,天下大战一触即发,已无回旋的可能。
想到终是要有人带兵出征南殷,她好奇问:“那…赵云甫选了谁领兵岭南?”
他望向她,正色道:“我。”
一时间,她以为自己听错,但转念一想,又怎麽会错。
看到她明显一怔,他唇角弯了弯,似是安慰一般:“在岭南的是赤甲军,我好歹跟他们也算熟,岭南那地段我待过,领兵作战不会有难处。”
注视着他的眼睛,她不知该从哪里开口的不知说些话才最好。
她想说,岭南地方潮湿,秋天湿冷,瘴疠扰人……
一种担忧之感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要脱口而出,那地方对他身体不好……可话到嘴边,猛地刹住。
她想到,这终究不是他一人之事,赤甲军数万将士,同样血肉之躯,驻守在此地。
她不能只忧虑他一人安危,而置数万人于不顾。
几乎要涌出的关切,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化作一片酸涩的滚烫。
她垂下眼,蜷紧了双手,再擡眼时,眸子里只馀下勉强压平的平静。
她艰难扯了下嘴角,问:“那……要何时出发?”
“两日後。”他答。
“这麽快?”她蓦然擡眼,眸中满是来不及掩饰的愕然。
他解释:“密探来报,南殷七日内恐怕就要发兵,我们要抢占先机,不能不快。”
那他们的婚期……
她下意识地擡眼,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
果然,他也想到了。
他强忍住想要上前一步的冲动,嗓音又轻又柔地唤她:“萋萋……”
他斟酌着用语:“我们的婚事,怕是要推迟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并未擡眸看他,像是有意回避他的视线。
“是我的错。”他说。
闻言,羽涅却摇了摇头,再擡眼时,明媚的脸上已凝起极淡的笑意。“国事为重,我岂是那般不识大体之人,此战关乎数万人,你我怎能以自己的私事为先。”
停顿片刻,她乌黑的眼眸清润,笑意粲然:“你且安心去,不用担心我的。”
她语气平静从容,看起来懂事至极。
望着她的双眼,他倒是希望,她没有这麽识大体,在他面前无理取闹都可以,那样都好过这样安静。
桓恂眼底泛起波澜,正欲开口,不料屋外传来谢骋的声音。
“大人,出事了!”
他回头,谢骋疾步闯入,甚至来不及行礼,语调急促:“萧成衍从四夷邸逃走,武卫营已封锁全城,正挨家搜捕。”
“甚麽?”桓恂神色微变,站起身,方才的柔情瞬间被凛冽取代:“甚麽时候的事?”
“半个时辰前发现的,守门的侍卫发现早上送去的饭他没动,离近一看,才发现床上躺着的人不是他。”
同他一道起身的羽涅听到萧成衍逃跑,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其他。
他们俩对视一眼,不知为何,羽涅在这一刻越来越觉得,一股看不见的风暴正在极速而来。
看来真的是,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