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以防万一,为保万全,桓恂曾留下密探暗中监视王丶陈两家的一举一动。
王居安此番言论,让她不禁怀疑,是何处走漏了风声?
莫非他们暗中监视的举动已经暴露?
还是王居安纯粹是在以此试探她的底线?
顾相执显然也没料到王居安似乎知晓了更为隐秘的东西。
从王居安意有所指的话里,他能肯定,杀害王封袩的凶手,必定就藏匿于泓峥馆内,如若不然,对方不会冒然上门说这番话。
而且,泓峥馆内,有胆量,有动机动敢杀害王封袩的,左右不过寥寥几人。
谁拥有毫不拖泥带水的能力,谁又会不计後果赔上自己一生做这样的事,幕後之人究竟是谁……他思绪飞速运转着,并未花太多时间,一个名字在他心底浮现。
羽涅侧目瞥向顾相执,见他正望着王居安,便收回视线,端起茶杯浅啜一口。
随後,她将茶杯放回案上,平静开口:“王娘子此言,倒让我有些不解。王封袩害死我府中之人一事,已在太後与陛下面前了结,何来冤冤相报之说?”
“他遭遇不测,你却前来让我放过你们王家,这其中的因果关联,恕我愚钝,实在难以想通。”
“还是说…”羽涅神色未变,音调微沉下来:“娘子认为,王封袩之死与我有关?”
王居安预料到会引来这般反问。
不过,自决定踏入她的府邸起,她便做好了吐露秘密的准备。
她侧首望了一眼身旁的徐采,在对方的鼓励下,接着,她转回视线,迎向羽涅:“昨日杀害封袩的凶手,被一名更夫目睹。更夫本不愿声张,但他儿子一心想讨赏,便逼着更夫根据记忆绘出凶手画像,已交予我父亲与长兄。”
“在场的我见过那幅画像,上面的人,正是眼下住在泓峥馆中的那位女道士。”
崔妙常住在泓峥馆,此事不说衆人皆知,但总被一些人撞见过,王居安就是其中之一。
王居安:“我长兄已悬赏千金,请御史台将画像张贴出去。不久後,总会有人认出,那画中之人,是公主府上的座上宾。”
在徐采的眼神中,羽涅知道王居安没撒谎。
得知事情还是败露,出于对王居安“出卖”家人的好奇,跟以为有陷阱的谨慎,她问:“娘子是王府人,为何亲自跑来告诉我这些?”
只见王居安垂下眼帘,半晌,她擡起头,认真道:“不瞒殿下,我虽是封袩的小姑姑,但他手上沾了人命是事实。讨的这样一个结局,说来,实际是罪有应得。”
“那日听闻贵府下人遇害的经过,又不止一人私下议论,说这世上有些公道,是等不来的。哪怕不抛去我出身王家的身份,我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这不是天理昭彰,连出家人都看不过去。”
说到这里,她语气里多了些许急切:“我今日前来,既是希望两家的恩怨到此为止,也是想请殿下尽快通知那位道长速速离去。我长兄已经派人四处张贴画像,怕是拖延不得。”
王居安:“事不宜迟,还请公主殿下早做决断。再晚些,只怕就来不及了。”
一直没怎麽说话的徐采,也跟着出声:“城内恐怕很快就要戒严,依我看,若要送人出城,此刻便是最後时机。王家的人,说不定已经在前来泓峥馆的路上,不能再耽搁下去。”
听徐采这麽说,羽涅心下一沉,眼下确实不能再拖。
形势急转直下,她与顾相执都清楚,此刻容不得半分犹豫。
她立即起身,向王居安郑重颔首:“王娘子今日之情,我铭记在心。”
对方这份在家族与是非公道间的抉择,分量不轻,她理应谨记。
她马上转向顾相执,当机立断:“我们须得立刻护送崔道长出城,迟则生变。”这时候,她并没有忘了在王居安面前掩盖自己的身份。
顾相执:“眼下守城门卫仍是羽林军值守,他们应当还未接到文书。既然如此,我来亲自护送崔道长出城。”
羽涅:“你怎麽突然带人出去?”
“这个你不用操心,以巡查要贼为由就能解决。”最近他们御马监一直在抓萧成衍,他这麽说是会降低令人怀疑的风险。
而且羽林军与御史台并非同一系统,信息传递确有时间差,利用这个空档,是眼下最快也是最安全的方法。
思忖片刻,羽涅心觉此计可行。
“好,就依你之言。”她果断点头:“我们这就去找道长。”
“殿下!顾大人!”
不等他们行动,宋蔼提着官服下摆急匆匆闯入轩内,手中紧攥着一张字条:“大事不好,崔道长留下这个後,人已不见踪影!”
越是怕甚麽,越是来甚麽。
羽涅慌忙走过去接过那张墨迹未干的字条,其上寥寥数语,笔锋带着一股决绝的孤直。
一切,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崔妙常为了不连累她,还是独自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