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她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面上未露半分异样。
罢了,她还是不想利用他,不想待到图穷匕见一切尘埃落定之日,让他感到欺骗。
内心挣扎过後,她擡眸看他:“谢谢你相执……”她再次道谢:“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此事,我思来想去,你还是莫要插手。”
“陛下素来不喜朝臣与宗室往来过密。你我平日本无私交,若你此刻为我进言,落在有心人眼里,反倒徒生猜忌。”
她言语中为他好的顾虑,他听得真切,然而她拒绝他的顾虑真正来自何处,他心中已勾勒出七八分轮廓。
御马监出身的敏锐性,让他能看到一些常人不会注意的事。
之前他从常虞山处得知,前些时日秘书局那场无妄之灾中丧命的人里,有徐采的兄长。
以他对徐采其人的接触来看,他不认为其是个能轻易将血海深仇搁下的人。
更值得玩味的是,他安插的人曾见徐采与琅羲之父数次私下会面,二人绝非泛泛之交。
可琅羲与徐采在宫中,却形同陌路。
这过于刻意的疏离,让他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因此他亲自尾随,证实了二人确有往来。
一个妃嫔,一个身负血仇的臣子,皆在天子身侧,却如此掩人耳目……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他猜测,琅羲愿意进宫,恐怕与徐采那位屈死的兄长脱不开干系。
为此,他前几日命心腹悄然前往琅羲故乡查访,心腹飞鸽传书回来的消息确实证实了他的猜测。
此刻,看着她急于将他撇清在外的模样,联想到宫门前她那意有所指的话,一切终于串联起来。
他们正在谋划的事,以及最终指向的目标,已然清晰。
他深沉望进她眼里,声音听不出来异样:“你既已想清楚,我便不多言了。”
话到此为止,他未再多说。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徐采,看他俩说得差不多,他已急于将火药成功的消息告诉给琅羲。
于是他道:“萋萋,这里若没有别的事,我得尽快走了。”
羽涅知道他急于去宫中,她没有多说,点头道:“好,那你路上当心,有事记得通知我。”
徐采应了下来,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他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望着他消失的背影,羽涅这才恍然记起另一件紧要之事。
她转向身旁的顾相执,神色微凝:“相执,还有一事需让你知晓。”
“何事?”
“韩介来了。”
*
火药带来的爆破力,震得待在内院厢房的韩介,迟迟未回过神。
轰隆的馀响跟还在他耳朵上震动一样,他盯着窗外已完全黑了的天空,意识到若任此物上了战场,南殷问鼎天下的宏图,就会成为一场空梦。
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他必须做点什麽……
“韩近侍?”
思绪杂乱间,羽涅的声音伴着敲门声传来,打断了他纷乱的念想。
韩介望向木门,眸底的沉思尚未散尽,撑着床沿站起身走至门前,打开了门。
随着门被拉开,韩介目光先落在门前的羽涅身上,随即掠过她肩头,看向紧随其後的顾相执,後者脸上的神情淡得像一层薄霜。
韩介半句寒暄也无,径自转身,坐回圆椅上。
见他这般拒人千里的模样,羽涅侧过脸朝顾相执望了眼。
接着,两人先後迈过门槛进去。
羽涅走到韩介跟前,把刚才在咸柳轩内跟顾相执商量好的事说与他:“韩近侍,我和相执已商议妥当,最迟大後天,定会寻一个最为稳妥的时机,送你出城。”
闻言,韩介擡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他眼神掠过她,最终落在她身後的顾相执身上:“你们要送我走?”
听出他的不信任,羽涅解释:“这是我对成衍许下的承诺,所以,我一定会送你离开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