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殷守军惊怒交加,立时调派重兵围剿,双方在丘陵地带爆发冲突。
桓恂深知孤军深入不可久留,也早有计划,一击得手後,毫不恋战,与麾下精骑且战且退,快速化整为零摆脱纠缠。
接着,循着勘察好的路线,登上快船,顺着河道扬帆而去。
待南殷大队赶来追击,只见茫茫水波,失了他们的踪迹。
离开南殷的桓恂带着部下顺着河流,前往江淮一线。
这一番行动,如疾风掠火,精准狠辣,但激怒了萧道遵,他在同一时间下了开啓北伐的命令,前线如今已战火纷飞。
江淮地处南北要冲,沃野绵延千里水网密布,更有浮江横贯东西,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谁牢牢掌控了江淮一带,谁便扼住了对方的咽喉,如今整个浮江,为南北对峙的最前线,两岸堡垒林立,战云密布,火光冲天。
不等羽涅应声,马车外,传来顾相执的嗓音:“不一定。”
车帘随风轻晃,将他的身影映出暗暗的轮廓。
“前线战事正酣,萧道遵不是萧成衍,此人为真正的军事奇才,十岁能倒背兵书,十二岁自撰兵法,文韬武略,无一不精。更棘手的是,他手段狠厉,南殷内乱,他单枪匹马收拾了五位拥兵自重的皇叔,杀得对方片甲不留,用血巩固了皇权。”
说罢,他下了结论:“总之,此人极难对付。”
车厢微微颠簸着,此行本该由申屠正护送,可顾相执主动请缨,将这任出力不讨好的任务揽了下来。
想独自拥有其他功绩的申屠正,非常大方的将此事让给了他,一个多馀的字都没说。
车帘被一只素手再度掀起。
羽涅探出半张脸,眸中映着流转的暮色:“萧道遵当真这麽厉害?”
对萧道遵这个人,她在史书上没见到记载,心下很是陌生。
他们七八骑簇拥着马车疾行在道上,乍看只是寻常富商。
顾相执扯着手里的缰绳,扭头瞧她。
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与她都隐去了身份,扮作是兄妹。
这时的羽涅作普通娘子装扮,一头青丝用红绳挽作双鬟,头上不再是繁琐的珠宝,只点缀斜插了一朵珠花,花心嵌着圆圆的白珠,身上穿着宽袖衫交领襦裙,领口露出素色的内襟,层层叠叠的料子染着深浅不同的颜色,动起来像是云霞翻涌。裙腰系着丝縧,佩着白玉连环佩与一双纹佩。
不算盛装,但也衬得她眉眼似盛夏荷塘里绽开的红蕖,在碧叶丛中含着露水,艳而不俗,丽色天成。
顾相执目光似凝住了一般,一时怔住。
“相执?”见他久久不回答,她轻声唤他。
他倏然回神,不自然地转过了头。
他嗓音算是平静的说:“桓恂的能力,你应该清楚。我虽不喜他,但开战至今,双方打得有来有回,这本身,就足以证明萧道遵的本事。”
言毕,他擡首望向天际。
西边最後一道霞光快要隐入暮色,远山如黛,城镇的影子初现。
“时候不早了。”他说道:“咱们走快些,还能赶在闭城前,寻一处客栈落脚。”
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天边仅剩的一线橘红逐渐被青灰覆盖。
两人不再多言,整个队伍跟着加快的步伐。
进入城里,羽涅见长街两侧,店铺门口的灯笼有序亮着,透着温暖。
贩夫走卒的担子里,飘出饭菜的香气。
几个孩童在巷口追逐笑闹着,拿着竹蜻蜓玩。
他们进来的城镇街面不算十分繁华,弥漫着一股踏实安稳的生气。
她默默看着,心头那根因战事而始终紧绷的弦,被这人间烟火拨动了一下。
烽火在远方燃烧,在这里,百姓的日子是平稳的。
她意识到,北邺的根基还在。
只要这寻常巷陌里的日子安稳,炊烟不断,就是这江山的地基未曾烂透。
地基不烂,山河总会有重新繁华起来的希望。
不多时,顾相执经过打听,找到了一家干净舒适的客栈。
客栈门面不大,厅堂里摆着几张擦拭得发亮的方桌。
掌柜是个和气上了年纪的老妪,问过他们的要求後,很快便替他们办好了入住。顾相执要了四间上房,其中他们俩各住一间其馀两间地方大,给其他随从住。
木制楼梯,踩上去细微的吱呀声跟着响起。
进了房,门扉轻合,羽涅打量着眼前的房子。
她的房间陈设简单,窗明几净。
推开窗,能看见远处的绵延巍峨的山脉,以及城中星星点点的灯火。
她想,这样的安宁,若能千世万世延续下去,该有多好。
此情此景,这样的安宁,她不知,他也能看到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