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看向萧成衍:“现在,收起你那些无用的情绪。要麽转身回上京,要麽,就留在军中,学会用武将的脑子去想问题,别老是一副书生心肠。”
“难道在北邺,赵云甫那废物只给灌输了儒家道学麽?”他说:“咱们南殷人是虎,是凶猛的鹰,不是关在家里的家畜,你得拿出点血性来,怀川。”
面对兄长语重心长的教诲,萧成衍喉头哽塞,说不出别的话来。
即便心中尚有辩驳之意,此刻也显得苍白。
萧道遵担心他仍未有悔悟之意,于是擡手拍上他的肩头:“这场战役,表面是北邺与南殷之争,实则更是皇兄与桓恂之间的生死局。你不是说,他让你带话给我,叫我洗干净脖子等着受死。”
“他不会放过我,我亦不会饶过他。”
提及往事,萧道遵踱步走向一旁:“说来简直令人难以置信,赤隼族还有人存世,那一夜,我以为他们都死光了。还爬到如今这个位置,不得不说,确实让我刮目相看。”
“好了,你先出去吧,我还要与诸位将领商量其他事。”
萧成衍没再多言,他拱手一礼:“是,皇兄。”旋即,出了节堂。
离开了节堂,萧成衍一路出了帅府,出了门後,默然立在阶前。
兄长萧道遵的话语仍在耳畔回响,他理解桓恂对南殷的恨,任谁经历过族人覆灭,都难保不会化作复仇的恶鬼。
可这场仗继续打下去,又要填进多少性命?
他仿佛已看见血色漫过山野,听见无数妇孺的哭声穿透长夜。
夜风扑面,他仰起头,望着天心的孤月,内心怅然。
他还能阻止这场战役麽?
同一片月光下,此月照着他,也照着到了锦州的羽涅。
水路涨潮耽搁数日後,这一程总算到了终点。
到达锦州江陵城门外时,谢骋带着人马已在城门口迎接他们一行人。
早在路上时,她已用游隼传书,告知他自己的动向。
短暂寒暄後,谢骋将他们引至提前安排好的将军府。随行的行李早已被候在门前的下人恭敬接过,有条不紊送往各处厢房安置。
灯火通明的宅邸静候着它的主人,谢骋在一旁禀报:“这是将军命主人挑了好久的府宅,他虽远在前线,但特意吩咐属下要安排公主您住的好,吩咐属下将一切安排妥当。”
踏入府内,只见回廊蜿蜒,亭台错落有致,每一处角落收拾得纤尘不染。
庭院中遍植花木,一树黄梅正开得热烈,暗香浮动,为这静谧的夜色添着清雅。
廊下阶前,成群侍立的丫鬟小厮皆垂手静立,见她进来,齐齐恭敬问安。
见状,羽涅有些不好意思,含笑一一回应後,吩咐谢骋让大家散去,各自忙碌。
几人穿过庭院,沿着抄手游廊继续向里走去。
羽涅犹豫片刻,还是轻声问出了心底最挂念的事:“桓恂在前线…一切可还顺利?”
谢骋脸上笑意盎然:“回公主,将军一切都好。这段日子他们刚端了南殷三个粮草运输点,烧了敌军大批粮草,这会儿萧道遵怕是正生闷气呢。”
羽涅微微颔首,又追问:“那…他身体可好?有没有受伤?”
“将军身体好着呢。”谢骋答得干脆:“就是在知泉县那仗时,不小心被箭划伤了手背。只是皮外伤,早就结痂了,公主不必担心。”
说话间,一行人已行至府中专门用以宴饮的堂厅。
此堂厅开阔,雕梁画栋,四角立着鎏金树灯盏,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
中央的紫檀木嵌螺钿圆桌上,整齐摆着白瓷碗碟,各式精致的菜肴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侍立的丫鬟们见主人到来,敛衽行礼。
进了里头,谢骋侧身向羽涅顾相执拱手:“公主,顾少监,时辰不早,这一路车马劳顿,想必早已疲惫。热水与巾帕已备好,诸位先净手用膳,其馀话咱们席间再说。”
羽涅与顾相执点头应下。
洗完手,衆人相继于紫檀圆桌旁落座,丫鬟们悄步上前伺候。
几道菜肴过後,顾相执拿起茶杯,看向谢骋:“方才听护卫说起前线战事,桓将军用兵如神,此番又连拔南殷三处粮草据点,战果斐然。只是……”他略作沉吟,“知泉县位置深入,桓将军如此行险,难道不怕被萧道遵大军合围?”
听到此问,谢骋放下手中的酒杯:“顾少监所虑极是,我家将军行此险招前,亦与各将领推演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