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跟齐训逃出,路上被从建安回来的程家所救,程大人得知我们的遭遇,誓要为我们讨一个公道,结果却被诬陷而杀。”
桓恂:“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想让赵嵻坐上皇位,回报程大人的公义之心。”
说到此处,他凝眸看她道:“我之所以眼下改变原因,是因那日听你一言,我思虑良久。”
“程家之恩是私义,天下安危是公器。我若为一己心安,执意扶一昏聩之主,致使山河动荡,黎民受苦,那是何其自私。”
“补偿之法,并非只有扶保赵嵻登顶这一条路。”
他语气转为一种更为沉稳的决断:“我已想明,除了来日为程家翻案昭雪,还他们清白,我会要保程家子孙後代安稳富贵,只要我在一日,必不让他们再受颠沛之苦。这,同样足以告慰恩人在天之灵。”
他这番话落下,羽涅心头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甚麽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从未想过,自己那日带着的劝谏,他真的听了进去,并且郑重地思量抉择。
她能看出,程家于他的恩义很重,要做出这样背离初衷的决定,该有多难。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阵怜惜动容,其间夹杂着愧疚。
羽涅擡起手,轻抚上他的侧脸。
手心的温度传来,桓恂看出她眼底的自疚。
他心头因抉择而残留的沉重,忽然间就散了大半。
他覆盖住她贴在自己颊边的手,挑眉道:“怎麽,这算是抚慰我?”
羽涅脸上一热,赧然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她小声嗔道:“没个正经。”。
顿了顿,她才又擡起眼,望入他含笑的眼底,认真道:“我只是觉得,我说的话,终究是让你为难了,你心里,定然不好受。”
桓恂没有说话,顺势朝她身边又挪近了些,两人膝头相抵。
他收敛了玩笑的神色,沉静看着她,低缓道:“没有难做,说来,我应该谢谢你提醒我。若非你点醒,他日我死了还……”
“别这麽说。”她想也不想便擡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她眼中的惊惧,好像他说了就会马上应验一样。
两人交叠的影子,无声映在沉静的窗上。
看着她这般模样,他心里像是被猫的爪子挠了一下,不疼,却泛起一片无边无际的柔软。
他不由拿起她捂在自己唇上的手,低头吻了吻。
此时的桓恂与平日判若两人,像是冰山融化後的雪水,水中只映出她一个人的影子。
少年注视心爱之人的眼神热烈得像晌午高挂的烈日,那其中涌动的情意,灼热的几乎要将人融化。
“不说了。”他伸长胳膊将她拥入怀中:“以後我都不说了。”
她紧靠在他的胸口,听着那规律的心跳声,先前关于太子人选的万千思绪,此刻都沉寂下来。
两人相拥的片刻,一个念头在她脑海浮现。
她轻声唤他:“桓恂……”
“嗯?”
“待天下太平後,你陪我去看看那棵许愿树吧?”
“好。”
“答应得这麽快,你都不考虑一下吗?”
“不考虑,只要你说的,我都会答应。”他这麽说着。
窗外,守在外头的翠微看见窗户上交叠在一起的影子。
脸上的笑容不自觉跟着扩大。
“真好啊。”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