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端王谋反的铁证,纵然太後千般疼宠,也护不住他。
天子把玩着玉扳指,狭眸溢出杀气,“竟有此事?”
天子踱步,天时地利,事在人为,他刚动削藩的念头,玄稆就等不及送上门来,不禁拊掌笑道,“我这个皇弟啊,辜负了父皇赐他的封号,恃宠而骄,觊觎帝位,意图谋逆,他也配当端王。”
郭立松听天子这麽一断言,心道,端王犯下不赦之罪,整个诸侯国怕是要被一窝端了,倒也应了“端”这个字。
天子略一思忖,“此事你禀报及时,朕会派人查探清楚,你继续将心思放在运兵道上,这暗道不花大半年修不好,朕也看不上赶工的半成品。”
“诺。”
郭立松领兵已久,不似侄儿郭纪一根筋,空有蛮力,脑缺拙笨。他早已猜出天子用意,明白此事的重要性,旋即告退。
天方破晓,董馥娇为了不引人注目,屈尊降贵,扮作老叟,和风息一行人顺利登船。
董馥娇坐在船边,笑眯眯地伸手去拨河中清水,问道,“阿渡呢?咱们要往那去?”
“回主子,姚药师和小主子已在益州,卑职一路已安排妥当。”
董馥娇走进船舱,洗去面上的黄灰,“益州是广川王玄茂的地盘,说来,当年也向我求过亲,他性子平和,庸碌无为,只是在女色上不加节制,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我可不敢嫁。”
董馥娇将脸洗净,拿帕子拭手,边问风息,“你是如何让那位苗疆人士配合的?”
风息轻快笑道,“说来也巧,那位月公子乃是姚药师的至交,卑职先前以三千两黄金威逼利诱月公子,他一直不肯就范,谁知卑职一亮剑,露出了姚药师所制的药串,月公子很就应了。”
董馥娇奇道,“难怪我当初瞧他便觉得眼熟,原来是姚笙的好友。缘这一字,实在妙不可言。”
玄彻下朝後,想阿娇想地紧,正打算着人备车去王母峰,黄门总管跌跌撞撞跑入殿中,当即跪下,头也不敢擡,贴在地上的眼里俱是惊恐,“不好了,陛下,娘娘,娘娘失踪了!”
天子一听目眦欲裂,端庄的冕冠十二旒也被天子之怒吓得瑟瑟发抖,“你说什麽?再说一遍?”
黄门总管牙都颤巍了,硬着头皮道,“陛下,娘娘失踪了!”
天子眼角泛红,太阳xue处顿疼,直将桌案掀翻,狠狠朝德元身上一踹,厉声道,“一群酒囊饭袋,连个弱女子都看不牢,朕要你们有何用!”
德元自知看管不力,不要命地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天子喝道,“住嘴,还不快派人去找…她身边的护卫都被朕拔除,那两个贴身婢女又不在,她还能跑多远?还不快去找人?”
天子等不及乘马车,独自上马扬鞭,疾驰而去。
等到慈恩寺,一衆奴仆皆跪地,一位婢女哭丧着脸,将信呈上,“陛下,奴婢在娘娘房中找到了这封信。”
天子还未打开,侍卫跑来,抖着嗓子,“禀陛下,卑职…卑职在河道里看见了一具女尸。”
天子甫一听见,只觉脑中嗡嗡,手瞬时失力,信飘然落下,眼里俱是不知失措。女尸?难道…阿娇不是失踪,是失足落水?
赶来的德元听见这话,不约而同地想到这点,毛骨悚然,脑子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想法——完了,九族危矣!德元双手抱头,差点没吓晕过去。
天子喉间一股铁锈腥甜,蹲下身拾起信,木然道,“在哪,朕要去看。”
侍卫已将女尸捞上岸,在河里泡了一夜,整个尸身都肿烂,脸都看不清,可身上披的素雪青锦袍丶头上插的瑞凤含珠流苏钗丶指上戴的玉戒,已明晃晃地透露出身份,正是董後无疑。
天子竟胆怯地不敢直视,背过身去翻她留的信。
「陛下,见此信时,娇已亡身。幸得陛下厚爱,三年追寻。可昔日之痛始终难以忘怀,天之骄女不肯委曲求全。
生命如寄,当珍视现世欢愉,如若终身只能囚于牢笼,不如开阔天空,向死而生。
我心存死志已久,求陛下切勿迁怒他人,使我在天之灵难安。愿陛下来日再遇佳人,倾心相待,不要再入我之後尘。
董娇绝笔」
天子默然,一言不发地将信折好放入交领,好像这样就能将阿娇笔尖的馀温贴至心口。
原来,阿娇不是失足落水,而是为了与他割席,投河自尽了…
原来昨日的温情只是他的自作多情,他的靠近就令她这般痛苦吗?他真该死。
玄彻悲从中来,胸口一窒,猛地咳出一滩殷红的血。
“陛下!”
“陛下!”
“快,宣御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