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彻轻笑一声,本想就此揭过,忽而想起洞房夜的誓言,便全盘托出,“娇娇不知道,你离开长安的头一年,姑姑彻底交权,赋闲在家,省了朕很多心力。”
“不光如此,那支善用鸟语的小族,也是姑姑献上的。”
阿娇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得知後更是讶异一声,“那你还拿我兄长威胁我!”
她扑过去,朝他胸膛锤了一拳,“你可真是没心肝,不记半点恩情。”
“朕那日是实在没招了,否则也不会说那些狠话”,玄彻压根没想躲,任由她打。
阿娇说的对,此事的确是他不择手段。
等她打够了,玄彻耐心解释道,“姑姑替朕省了不少麻烦,诚然可敬。但相应的,姑姑和表哥受皇祖母疼爱,性子乖张,这一点,娇娇心里清楚,朕可没少替她们收拾残局。”
话又说回来,“为君者,眼里本就不该有什麽情谊,朕这是被你活活拉下神坛了。”
阿娇曾经才是那个最嚣张的人,自然对一脉相承的一家子门儿清。
她娘亲,每逢郊外出行,都要走天子专属的御道,以昭她的尊贵。
她兄长更是个骄兵,吃喝嫖赌无一不精,在长安招摇过市,不知惹了多少勋贵的红眼,皇奶奶还在世的时候,就有不少批斗他的折子。
即便她离开长安之前,好言劝过娘亲和兄长,可傲慢的作风不是一日养成的,更不能说改就改。
依她看来,这几年,娘亲和兄长虽有收敛,却聊胜于无,这肆意的态度,放在一般的臣子身上,随时能治一个大不敬之罪。
就连阿娇,时隔多年再见玄彻,表面装得再恭敬,一旦不快,内里的娇蛮脾气,照样忍不住发作。
前一刻还能尊称他陛下,下一刻吵起来,就绝不让玄彻好过。
这也许就是皇奶奶为何劝她和离的缘故。
如若不是玄彻肯容忍,就她家这种张扬的作风,保准被口诛笔伐,早早就得拿出丹书铁券来避难了。
好罢,她承认,玄彻心里确实有她。
阿娇有些心虚地擦擦鼻尖,水灵灵的杏眼望他那一瞥,不服气地咕哝道,“倚小卖老,老气横秋。让你说真话,没让你说气人的话。”
玄彻并未辩驳,淡定地看起兵书。
马车行至城门,阿娇掀开车帘,一位相当面熟的男子站在城门口,态度恭谨,“墨江参见陛下,娘娘。”
阿娇唇微张,看清他身上的腰牌後,愈发诧异地望着玄彻,那探问的眼神分明在说,你怎麽让风息当上长安校尉了?
这可是两千石的大官。
玄彻略一扬眉,波澜不惊道,“他既是皇祖母精挑细选的护卫,又是你的心腹,朕当然不会埋没了他的才华。”
阿娇还以为她的护卫们都被玄彻赶去守陵了,没想到玄彻竟还能不计前嫌,让她的护卫统领做将官。
这要是放在以前,他龇牙必报,对于忤逆他的臣子,要麽当场受罚,要麽等时机成熟,再斩之,这只是早与晚的区别。
真是转性了,阿娇啧啧称奇,不禁刮目相看,“没想到你还挺大度的。”
“朕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了,报复有馀而心智不足。朕是天子,心胸当容得下天下,纳得了百川,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才是昌盛之道。”
阿娇盯着玄彻利落的下颚线,眼神略略失神。
她觉得玄彻现在运筹帷幄的样子有点英俊,但她绝不会说出口,免得玄彻知道了自鸣得意。
玄彻却随口问道,“朕重用娇娇的嫡系,可是在为你造势,娇娇有没有想过谢朕呢?”
阿娇轻呵一声,笑里藏刀,“谢你?我谢谢你,谢谢你把我的护卫队全都卸了?让我现在手无寸铁,插翅难飞?”
她还没那麽逆来顺受,被玄彻拔除了羽翼,还要对他叩恩道谢。
“朕的护卫就是娇娇的护卫”,玄彻把阿娇抱在腿上,薄唇贴近她的耳畔,半是命令半是爱怜,“乖乖待在宫里,不许再想着离开的事,不然朕会发怒的。”
“我看陛下朕是愈发唯我独尊了,日後吵起来,陛下不会要将我打入冷宫罢?”
“朕哪里舍得,娇娇唤朕一句彻儿,朕什麽都让着你。”
他嗓音暗哑,带着一股成熟的气势,令人听了便会忍不住信服。阿娇被他又重又缓的鼻息烫得耳朵生粉。
不知道是不是那枚鸳鸯蛊作怪,阿娇只觉心口慌得厉害,忙挣脱玄彻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