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说到点黛,点黛的任性也确实比一般人更加难弄,从和赵杏闹僵後,半个月了,她一次都没回过千妖食肆,只是在京城祝府,偶尔帮忙送送外卖,大部分时间在街上晃荡,到饭点了回去吃饭。
到二月十五那天发工钱的时候,点黛的奖金大打了折扣,别的人连奖金带工钱都能领十来两,她却只领了三两。她也不计较,继续天天在外面晃荡,好在也没惹出什麽祸,祝微明暂时没有腾出空来管她。
但就因为没空管,在二月二十五这天,点黛犯下被砍头的重罪。
这天点黛照例吃过早饭就跑到街上凑热闹,她顺手买了一纸袋兰花豆,当零嘴解闷,看到路来路过的人,都往西四牌楼附近赶。
她拽住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女人问:“大嫂,为何今天这人都往西市拥挤?”
那女人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点黛,随即满脸堆起笑容,挤得脸上厚厚的粉都簌簌往下掉:“哎哟姑娘,这你都不知晓?不是本地人吧?今儿西市刑场要处决三名杀人犯,听说有一个杀了自己的亲叔叔,要判磔刑(凌迟)。这都多少年没有听说判过磔刑的,大家夥这是都赶去看热闹。”
点黛有点犯恶心,杀人有什麽好看的,何况是一刀一刀往下剐,血乎淋啦的,想想就瘆人。她摇摇头,就继续走自己的,不想赶那个热闹。
却不料刚才那个中年女人一把拉住她,笑嘻嘻地问:“姑娘,看你也没有什麽重要的事做,何不一块过去看个热闹,长长见识。你还没结亲吧,多水灵一个姑娘。”
点黛推却道:“大嫂,我不想去看了,您还是自己去看吧。”说罢就想走。
却又一次被那个女的拉住:“哎哎哎,姑娘,你别走啊,快看,那边人犯已经押过来了,说话间就到了。”
点黛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人山人海之中,从东边缓缓走过三辆马拉的囚车,因人犯戴着木笳和铁链站在囚车中,比站在平地上围观的百姓高出有三四尺,百姓一眼就看能清楚囚车里的人犯面目。
距离还有点远,路上行人堵得厉害,尽管前面有官兵开道疏通,马车依然行进得非常缓慢。
点黛也被人群裹挟着不行前进,只好退在路边,等囚车过去再走。直到囚车走到她面前,点黛听到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
“夭寿哟,这麽年轻一个小夥子!”
“看面相可不像个杀人犯,长得挺周正善良的。”
“切,人不可貌相,可看不上相貌,就他,最前头这个,杀了他亲叔叔,判了磔刑,三千六百刀啊,行刑三天,我的娘呀……啧啧……”
点黛不由望向最前面囚车里的这个男人,就在她目光看过去的一刹那,那个年轻的男人目光也朝她望过来,虽然蓬头垢面,戴着沉重的木笳,但腰背挺直,一对平静无波的眼神,没有喜乐,也没有恐惧,无波无澜,似乎就是一个正常行走的路人!这不是一个死囚该有的神态。
点黛愣住了,手里提的兰花豆洒了满地,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她认识,前半个多月,她和舒歌被一个醉鬼拦住调戏,就是这个男人把那个醉鬼拖走了,後来遇到个疯狗,也是这个男人抛出一个木匠用的刨子,把那疯狗砸中。
他……他……他怎麽会犯下杀人重罪,还杀的是亲叔叔,难道就是那个调戏她和舒歌的醉汉被他杀了?
可那个家夥才不像好人,这个男人既解过她和舒歌的围,还帮他们打过疯狗,一个对路人都这麽友好的人,一定不是什麽十恶不赦的坏人。
舒歌的目光与那个男人对个正着,那男人似有所触动,终究没什麽表示,照样目视前方,囚车慢慢从舒歌站立的地方经过,继续朝西进发。
舒歌不由地跟随在囚车队伍後边,她根本没心思看後边两个人犯是什麽样的,她不由跟周围的人打听前面那个囚犯因何犯杀人罪。
一直打听了四五个人,终于有一个头戴毡帽的矮个子男人知道事情的经过:
“大妹子,这事说起来,从始到终我们都清楚,住得又不太远。炳文是个好孩子,三年前,他二叔喝醉酒回家,打翻油灯,把房子点着了。炳文的二叔自小是他父母带大,和他们住在一个院里。
“两个老的跑进去救他二叔,结果他那个倒霉催的二叔救出来了,两老全葬身火海了。嗨,冤孽啊。早知道还不如当初就让那把大火把那个祸害烧死,真是老天不长眼。”
小个子男人叹息着继续道:“炳文当时在他师傅家住着,学木工活,等他赶回家里,看到的就是父母被烧焦的尸首,火是被四邻帮着扑灭了,房子也烧得就剩下一间,那个醉鬼倒是好好的。”
“这孩子这麽可怜,就那时候杀了他二叔的吗?”有人问。
“哪里是呀。”小个子男人边跟着大家往刑场走边讲:“要那时候就杀了他,还少祸害一个人哩。炳文安葬了他父母,也就算出徒了,慢慢也能接到邻居一些简单的木工活,供养着他那酒鬼二叔。
“就在去年春天,还又重新盖起两间屋,到了秋天,更是迎娶了小时候订的新娘子。本来日子眼看着越来越好过了,却不料他那个畜生二叔,今年前些天,酒醉後调戏人家大路上两个姑娘,正巧被炳文碰上,强把他拉回家。
“炳文把他二叔弄了床上睡觉,又回到做活的那家取他的工具,就这一会的工夫就出事了。他那猪狗不如的二叔,趁他不在家,竟然……竟然欲非礼他的新媳妇。”
“我呸,天下居然有这麽不是东西的长辈,给我我也杀他,杀得好!”
“看来是正巧给他赶上了。”
“也不是。”矮个子男人摆摆手道:“各位听我慢慢说,炳文那媳妇也是个烈性的,当时正在水盆前洗着衣服,没防备被那畜牲从後把头按在洗衣盆里,憋了个半死,无力挣扎,才被那畜牲得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