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祝微明这趟刑部监狱走得并不顺利,点黛属于劫法场的重刑犯,直接下了大狱,需经过刑部核实身份,直接禀报皇上裁决,十有八九是要判死刑的。
按常规流程,未核实案犯所有案情前,任何人不准探试。刑部祝微明认识的人很少,基本说不上话。
看来这个情况必须是要到皇上那里说情,但是现在已经是晚上,宫门也进不去,就是明天进了宫,祝微明也没法和皇上争取什麽,点黛这种情况,劫狱是个事实,这和张炳文是否该死,是两个人身上发生的两个案子,没法一概而论。
他略略感知了一下点黛被关押的地方,然後隐身走进监狱。这里是除了诏狱外,另一个关押重刑犯人的地方。
牢房里黑暗而潮湿,味道极其难闻,女犯非常少,点黛被单独关押在一间小小的牢房里,这间牢房一看就是关押死刑犯的,因为四面墙除了门外,只有一扇小窗户,非常小,一尺见方,设置得非常高,人根本够不着,而且用钢铁护栏固定,任何人都别想在那扇窗户上做文章。
她嫌弃牢房里堆的草不干净,一直不肯坐下,只是靠墙站着。被抓进来的两个时辰,她有千万种逃跑的方式,但是她心里清楚,自己跑了,会给千妖食肆留下麻烦。
她苦苦修行一百五十年,好歹可以化成人形,不过短短两个多月,经历了酸甜苦辣诸般滋味。
她的付出别人不接受,还感觉是负累,她没法像舒歌他们那麽游刃有馀地在这个人的世界上,自由自在生活。她一直感觉不到真正的快乐。
只有当她任性丶张狂地肆意利用妖法劫法场那会,她才感觉到纵情畅快。她根本不合在这人世界生活,那麽,死活又能怎麽样呢?
点黛忽然感觉到身边站了一个人,她擡起一直低垂的头,看到祝微明站在她面前,牢房里昏暗,点黛没有夜视眼,她看不清祝微明的面目,只是因为熟悉得很,能辨识出他的轮廓。
但是她却深刻地体会到祝微明心情很沉郁,她听到他低声说:
“是我的错,这段时间太忙了,疏于疏导你。”
点黛微摇了摇头,从她化形那天开始,他一直在尽力帮助她,一直在包容她,她不是感觉不到。而今她身上发生的所有事,都不应该是他的责任,点黛心里非常清楚。
“这次你是真真正正的犯罪了,你自己知道吗?”祝微明问。
点黛没有说话,过了好久,她才又点了点头,而後,她说:“可是我不後悔,他不该被千刀万剐,那是个好人。”
“的确是!”祝微明点头:“我了解了他的经历,他不该被杀,但是,你有千万种不必陷自己于死地,但可以救他的方法,你都没用。”
“对,我不想用,我就想那麽做,我不後悔。”点黛情绪有点激动。
“那你想过你会因此而死吗?”
“一命换一命,不算亏。”点黛几乎是玩世不恭地轻哼了一声。
祝微明看了点黛好久,他想和她说:你被周围诱惑,不到化形的时候,强令自己化形成人,心智尚未完全成长至人类,仍旧被自己的直线条感官左右,无法调适,所以,你虽然已经为人,但并未得到人的快乐。
但是,他觉得说什麽都属多馀,点黛这样一腔孤勇地活了这一回,也不算亏欠她自己什麽,至情至性,无非如此!
祝微明默不做声地拿出一杯热热的珍珠奶茶,还有两块酸甜的胭脂醉。点黛咽了口唾液,忽然眼眶湿润了。
她颤抖地接过糕点,轻轻咬了一口,酸甜的滋味顿时弥散在口腔内,她感觉到有泪水充盈她的眼眶,但是,她连忙低下头,喝了一大口奶茶,把自己的泪水逼了回去。
祝微明轻轻叹了口气:“我走了!”他说完,立即消失不见了。点黛一口接一口吃完那两块糕点,再一口气喝光奶茶,嚼着那些弹牙的珍珠,她好像第一次喝到这麽好喝的奶茶一样,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缓缓地闭上眼。
祝微明回到千妖食肆後,大家已经都吃过晚饭,他没有什麽心情吃饭。
所有人都看出祝微明脸色不好看,没有人敢问询结果。祝微明也没向任何人解释,他看过了秦先生给张炳文写的状子,而後对张炳文说:
“明天,我进宫把你的状子交给皇上,我猜你应该不用死,但肯定还要走好几个审核流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祝雄伯张嘴就问:“点黛姐姐怎麽办?”
祝微明摇了摇头,没回答,祝雄伯一下就急了,一把拉住祝微明的手:“哥哥你救救点黛姐姐。”
祝微明低头看着祝雄伯,小家夥小眉头皱着,一双眼睛清澈纯净,透出担忧和不安:“哥哥你能救点黛姐姐是不是?”
祝微明捏了捏祝雄伯的小手,沉声道:“点黛有她自己的命运。”
祝雄伯大眼忽闪忽闪不理解:“什麽命运?什麽意思?”他忽然想起,自己拜托地府罗斟校查点黛的生死簿,罗斟校一直没给自己回话。他居然把这麽大的事忘了。
祝雄伯忽然甩脱祝微明的手,闷着头小炮弹一般向外冲去。战山赶快追了出去:
“雄伯,你去哪里?这麽晚了。”
祝雄伯不管身後几个人的呼喊,他念起咒语,一口气来到地府酆都门口,扯开喉咙大喊:
“罗斟校,罗斟校,你出来!”
叫了半天,出来一个红眉毛绿眼睛的个头不大的精瘦鬼,探头探脑地边走边四处张望,像是怕被人发现一般,走到祝雄伯身边。
“你是谁?”祝雄伯问:“我找崔斟校。”
那个小精瘦鬼开口说:“罗斟校不敢出来见你。”
祝雄伯问:“为什麽?”
那个小精瘦鬼是个还没长大的鬼,声音也透着几分童稚:“他说你让他查的那个女的不好,他不敢和你说了。”
祝雄伯一听就恼了,跳着脚嚷嚷:“不好是什麽?不好是什麽?你给我叫罗斟校出来,让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