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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3 章（第1页）

第263章

那男子四十出头，长相周正朴实，看到真龙天子，显然有些激动，但同时也看出胆怯来，他壮起胆先开口道：“草民张大穗，是……是张炳文家邻居，看……看着他们长大。就那个……就那个死的张二宝，三岁看大，七岁到老，打小就不是个好玩意儿，被他那寡妇老娘惯坏啦！”

张大穗越说越溜，顺嘴突噜：“我瞧着他十来岁时候就是个馋鬼，变着花样成天要肉吃，逼着他老娘跟哥嫂要钱买好东西吃。他娘平时编点草席换俩钱，一年也挣不了几个，还指望大儿子儿媳贴补过活，哪好意思再要钱？他就拳脚招呼他娘，没轻拉重的，呸，秧道就不好，天生坏坯，简直是个天打雷劈种。”

“还有啊，他老娘那眼睛，就是他一拳头捣得爆出黑浆子，当时就瞎了，没出半年，烂得两眼都瞎了，死也跟着那死的。皇上，您瞅瞅，十来岁的孩子，咋就这麽黑的心肝，真下得去手哦！折腾得张大宝俩口子哟，啧啧，天生一个讨债鬼。”那女人也绘声绘色接着她丈夫的话茬往下说。

皇上一看这两口子要一直从小说到大，他可没那麽多时间听他们家长里短，于是示意侍卫带这两口子下去，继续问：

“你们谁亲眼见那天发生的事？过来说说，那天张炳文是如何亲手杀了他叔叔的。”

那群人中，有一个大胆的往前试探着迈出两步道：“皇帝老爷，小人见啦。”说话的正是那天给点黛讲故事的小个子戴毡帽的男人。

刚被带下去的那个男人也回头说：“皇上，皇上，小人也亲眼见了，还是小人抢下张炳文的菜刀，防着他自杀的。”

侍卫又带这两个近前跪下回话。

戴毡帽那个矮个子男人道：“小人就住在张炳文家房後，听得又哭又叫，跑过去就看到张炳文媳妇倒在洗衣盆前，盆里盆外那血流得哟，可怜那小媳妇已经死透啦，当时院里院外看热闹的有好多，小人听说那小媳妇是被张二宝给祸祸了，想不开抹了脖子。

“小人过去的时候，张炳文正朝着房子的方向跪下磕头呢，边磕头边念叨：‘我给你磕三个头，断绝叔侄关系，至此後，你就是我杀妻仇人。’小人记不全原话了，大概齐就这麽个意思，後来张炳文提着菜刀进屋里了。那畜牲还在睡觉，不知道死期到了。”

“皇帝老爷，俺们都知道张炳文要杀那个屌货，俺们就是不拦，这王八犊子，东家鸡西家狗，成天逮着机会就偷着勒死了吃肉，狗娘X的，杀他都便宜他……”

人群中有人大着胆子说话，粗言俗语随口就出来了，登时被侍卫给喝止了。

大景天子回过头问张炳文：“你的邻居说的可属实？”张炳文呆呆的，不知道回答，祝微明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张炳文仰起脸来，这时，衆人才看到，他泪流满面，眼睛通红，似乎随着衆人的诉说又回到那天的场景一般，紧接着，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

张炳文咬得牙咯吱咯吱响，他扑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大声道：“皇上，草民的确杀死自己的亲叔叔了，草民愿意一命抵一抵给他偿命，求皇上开恩，放了点黛姑娘……啊……啊……她死啦……”

张炳文放声大哭起来，大概他觉得又因为自己祸害一条性命，此生再也难安，他提起手左右开弓狠狠地甩着自己耳光，完全不似刚才那样害怕犯禁，一副豁出去不要命的架式。

两侍卫立马上前控制住他，张炳文摧肝沥胆地伏地嚎啕大哭着，彻底不在乎御前失仪了。

站立的人群也有人不由低头抹起泪来，那个刚才还在说故事的矮个子男人震惊地瞪圆眼看着张炳文，一副想问不敢问的样子。

皇帝耐着性子令侍卫先把张炳文扶到一边，让他冷静冷静。这个男人经历的事，做皇帝的一辈子都不会感同身受，但是仅就故事来说，的确是情有可原，何况他还是投案自首的，何至于就判了磔刑？

一衆百姓心下恻然，但站在天子面前，无论是周围的侍卫，还是皇宫的恢宏庄严，处处形成威吓之势，令他们不敢稍有放纵，虽然互相打着眉眼官司，却不敢交头接耳议论。

就在此时，廖进南带着三个人，腋下夹着一些卷宗，急匆匆走过来，近前後，廖进南躬身道：

“万岁，主审此案的刑部主事陈宗杰，都察院监察御史王逊，大理寺照磨所检校刘志高带到了，直接参与此案复核的大理寺左寺官柴丛茂，有差事去了沧州，大理寺左寺丞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言罢退後一步，示意三人上前回话。

三人互相瞅了一眼，陈宗杰上前一步，跪倒行礼，口呼万岁，躬身道：“微臣刑部主事陈宗杰叩见万岁，请万岁示下！”

大景天子开口道：“你擡起头来。”

陈宗杰不敢不听，毕恭毕敬地擡脸，却不敢与圣上直视。

天子俯视着台阶下了陈宗杰，四十五六年纪，胡子稀疏，牙齿也掉落了几个，显得嘴瘪瘪的，面相不佳，且面色并不是个健康长寿的，天子只扫了一眼，先自有了不好的观感。

陈宗杰半天听不到皇上的话，他这个级别的官员，没机会上朝，一辈子也见不着几次天颜，如今忽然被诏见，说是因为张炳文案，临走时，因太监在旁催促，他都没机会再重新翻看一下卷宗。

多年做官的经验告诉他，见了皇帝，多听少说，能不表态，尽量不要急着表态。

因此皇帝不开口让他平身，他就只敢跪在阶下，头重新恭敬地低下，不敢仰视天颜。

良久，天子才开口道：“罢了，陈宗杰，你起来回话，你且说说张炳文案子中，你因何依据判了他磔刑？”

今年判了磔刑的只此一例，且是立决，因此陈宗杰印象深刻，当即就激愤起来，侃侃而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