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卯时三刻,窗纸刚透出鱼肚白,冷院的门就被踹得哐当响。
我裹着薄被坐起来,见冬梅叉着腰立在门槛外,身后四个粗使婆子抬着两个烧得正旺的炭盆。
夫人说了,大小姐心火旺,不宜近热。她甩着银红帕子,眼尾扫过我青的指尖,这炭盆么——话音未落,婆子们便地将炭盆往廊下青砖上一墩,火星子溅得满地都是,撤去!
春桃攥着我的袖口直抖,我却盯着冬梅鬓间那朵新簪的红绒花。
这是王氏昨儿赏给心腹的,她定是得了主子的好,才敢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倒也好。我倚着塌沿,指尖摩挲袖中系统刚来的提示——【话术反击】已解锁,可引导对手情绪崩溃。
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夜里鬼魂爬出灰烬,没人看见,才最可怕。
冬梅的红绒花晃了晃。
她显然没料到我不闹不吵,只盯着炭盆里未熄的余烬,嘴角还挂着半分笑:你当夫人怕你装神弄鬼?
我歪头看她,故意让梢扫过冰凉的手背,上月十五,佛堂那口老井里,是谁听见有女人哭?
冬梅的脸刷地白了。
我知道她最怕这些,毕竟王氏前儿还让她去寺里求过平安符。
她咬了咬嘴唇,狠声啐道:疯病又犯了!转身就走,裙角带翻了春桃端的药碗,黑褐色药汁在青砖上洇出个难看的疤。
春桃蹲下去擦,手指冻得通红:小姐,这屋子本就阴,没了炭火
烧了厚被。我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结霜的砖地上,寒意顺着腿肚子往上窜,拆了,裹身上。
春桃惊得手一抖:那是夫人年前赏的
赏的?我扯过床头那床绣并蒂莲的锦被,针脚粗得像狗啃的——王氏哪里是赏,分明是拿最次的料子打。
指尖一挑,里子的棉絮就散了,裹上。我把碎棉絮往身上缠,凉丝丝的,再去打盆冷水。
春桃抽抽搭搭地去了。
我对着铜镜,看自己披头散的模样——活像个从乱葬岗爬出来的。
鬓被冷水浸透,贴在额角,我对着镜子扯出个笑:沈清棠,你要做的不是哭,是让他们怕。
日头过了三竿时,我开始咳嗽。
春桃捧着帕子在边上抹泪,我含着朱砂水,地喷在帕子上。
暗红的渍晕开,像朵开败的石榴花。
小姐!春桃扑过来要扶,被我悄悄捏了捏手腕。
她立刻拔高声音:管家!
管家!
您快来看看吧!
沈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掀开门帘的刹那,我正好得直不起腰,帕子上的被我故意露了半角。
这是沈福的眉头拧成个结。
他伸手摸了摸我额头——凉的,又蹲下去试了试炭盆里的灰,冷得扎手。
炭没了三日,药也没送。春桃抽抽噎噎,昨儿夜里小姐说冷,我把铺盖都给她裹上了
沈福的脸沉下来。
我知道他最在意相府的体面,嫡女要是死在冷院,传出去是要被御史参苛待嫡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