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隔着冰花窗纸,望着暖阁里那个缩成一团的影子。
春桃的指尖在膝盖上抠出青白的月牙,顶那根褪色的红头绳随着颤抖微微晃动——那是上个月她生辰时,我亲手给她系的。
姑娘。温氏的声音像片落在雪地上的羽毛,我转头便见她药箱上结着层薄霜,春桃这症候医典里记着,当年太医院给先皇后调理心悸,用的是云锦织的护心衾。
那料子能温养心脉,需得日夜贴身才有效。她喉结动了动,可她服了三日安神汤,今儿个连烛火都怕,见光就抖得像筛糠。
再拖下去三年内必心脉衰竭。
我手指掐进掌心。
原主房里的丫头,从小到大跟着我梳头等起夜的,如今倒要数春桃最亲。
上回她替我试新裁的冬衣,还笑着说小姐的绣样比去年更巧,现在却成了这副模样。
宫中还剩几匹?我声音紧。
奴才连夜查了尚衣局账册。吴老七裹着件落满雪的棉袍撞进来,腰间铜钥匙串叮当响,原存十二匹,崔明柔倒台前夜,十一匹以贡品质检名义调走了。他抹了把脸上的雪水,调令上盖着尚衣局的印,可底下经办人的名字被刮了重填。
我冷笑,指节敲在廊柱上:不是去向不明,是有人不愿让人明。崔明柔虽被流放,她背后的主子可还在宫里坐着呢。
小姐。
这声唤得轻,却像根细针戳进耳膜。
我低头,见小翠扶着门框站着,双眼缠着素白的纱,血渍透了半片。
她指尖攥着块帕子,指节白:那日我去库房查胭脂案,走到偏门听见动静。
刚要推门,门缝里地飞出根银针——她喉咙颤,要不是柳姐姐扑过来推我现在躺暖阁里的就是我了。
那针上淬的是迷心散柳含烟不知何时跪在了雪地里,她从前是绣坊最巧的暗纹手,现在绣娘服上还沾着草屑,崔明柔审人时常用这个,扎进皮肉里,人就会把真话当梦话。她仰头看我,眼里映着雪光,她们根本没散,只是换了身衣裳,藏得更深了。
我闭了闭眼。
袖中玉簪突然烫,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绣言留证·定向植入已就绪】。
这是昨日刚解锁的能力,能在织物里种下真相低语,碰着的人会听见被掩埋的话。
取春桃的旧衣来。我解下腕间银线,要她上个月给我绣并蒂莲时穿的那件。
阿砚很快捧着件月白袄子过来,衣襟上还留着半块茶渍——是我那日喝多了碧螺春,溅在她身上的。
我拈起银针,虚影在布面上游走,每刺一针便念一句:找护心。
找护心。
找护心。
丝线吃进布纹的瞬间,玉簪震颤如蜂鸣。
我能看见那些被崔明柔烧死的绣娘的影子,从针脚里飘出来,附在这三个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