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的霉味裹着湿冷钻进衣领时,我正捏着柳含烟连夜赶制的熏香包。
春桃昨日替我翻出原主旧物,那包绣着并蒂莲的帕子里,竟还藏着半块薄荷香膏——原主被王氏苛待时,总爱用这味压胃里的酸水。
我把香膏混进艾草,此刻凑到鼻下轻嗅,倒真压下了几分腐木味。
周氏被带上来时,铁链拖在青石板上的声响像极了指甲刮过铜盆。
她囚衣前襟沾着褐色血渍,左脸肿得亮,见着我便扑过来,额头撞在木栏上出闷响:沈小姐救我!
他们说我私吞贡丝,可那是贵妃娘娘
你当我是菩萨?我后退半步,袖中摸到那枚玉簪。
系统提示今早跳出来,说【绣言留证】第三次共鸣完成时,周氏的谎话会在我面前显形——此刻她眼底血丝里浮着的浑浊,分明比昨夜阿砚转述的焦糊味更重。
周氏,你替崔家烧了十七个绣娘的命。我蹲下来与她平视,她们的头混在灰里,烧进你的凤凰图。
你说贵妃不知情,可你每回往田庄送账本,掌灯姑姑的护甲是不是刮过你手背?
她浑身剧震,指甲抠进掌心: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这里有她们的声音。我叩了叩心口,春桃的绣绷,小翠的顶针,还有阿秀藏在墙缝里的半块桂花糖——她们托梦给我,说要看着你把真话吐出来。
她突然崩溃大哭,额头抵着栏杆来回蹭:是掌灯姑姑说的!
她说娘娘要给小皇子做护心衾,可崔家的贡丝不够,得用病退绣娘的旧料充数我烧了她们的屋子,是怕走漏风声
那九匹护心衾呢?我抓住她手腕,是不是根本没送进慈宁宫?
送了三匹!
剩下的她喉结滚动,剩下的被崔家拿去换盐引了
我松开手时,袖口的银线在牢里着冷光。
系统提示音轻得像羽毛:【绣言留证·共鸣完成】。
三司联审那日,太极殿的蟠龙柱映着晨光,把地砖割成明暗相间的格子。
我站在文官队列末尾,看着周氏被带上来时抖得像片落叶。
刑部尚书拍了下惊堂木,声音震得殿角铜鹤嘴里的香灰簌簌往下掉:周氏,你可知罪?
民妇知罪!咚地磕在青石板上,民妇受崔氏指使,侵吞护心衾九匹、贡丝四十七卷,皆通过崔家田庄洗钱
贵妃是否知情?刑部尚书的声音沉了沉。
周氏突然抬头,脸上泪痕混着血渍:掌灯姑姑传话时,常说娘娘不必知晓细节
满殿哗然。
我望着丹墀上的皇帝,他正摩挲着腰间玉佩,指节泛白。
而崔贵妃缩在嫔妃堆里,绞着帕子的指尖几乎要掐进肉里——这与我三日前在御花园见到的、给小皇子喂葡萄的温柔模样,判若两人。
陛下。我上前两步,展开怀里的檀木匣,臣女有一物呈上。
灰中凤图展开时,殿里突然静得能听见檐角铜铃的轻响。
那只凤眼里的金粉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分明是死物,却让人觉得它正盯着每个人的心肺。
这是用十七个绣娘的头混着香灰绣的。我抬高声音,她们烧了自己的屋子,却把眼睛留在了画里——陛下请看,它还在看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