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归尘录》抄本塞进最后一个密探的竹筒时,指尖被竹刺扎出细血珠。
春桃举着灯笼,火光在她眼底晃了晃:小姐,这是第七个。
第七家。我用帕子裹住指尖,看那密探猫着腰消失在巷口。
雪落在青瓦上,像给相府的飞檐盖了层素纱——三日前我让人把三十七页名单裁成七份,每份恰好对应苏慎行账本里这些暗桩代号。
七大家族在京城的密探收信时,该会以为是自家主子新派的差使吧?
第二日辰时,春桃端药进来时,茶盏在托盘上叮当作响:小姐,吏部尚书夫人今早被现在佛堂断了气!她声音颤,暗卫说,她妆匣里压着半页纸,写着周若秋
我捏着茶盏的手顿了顿。
周若秋是名单里第一个名字,原主院里当年投井的二等丫鬟。
未时,顾昭珩的暗卫掀帘而入,雪粒子跟着滚进来:靖王说,刑部侍郎递了辞呈,理由是旧疾复。
第三日寅时,我在檐下等顾昭珩的马车。
他掀帘时带起一阵风,狐裘上的雪扑了我一脸:礼部右丞昨夜烧了半屋子旧账,火光映得半条街都亮。他指尖抵着我额头,你早料到他们会自乱阵脚?
他们怕的不是王氏。我拂开他的手,是名单上的名字,会出现在自家家谱里。
顾昭珩的瞳孔缩了缩。
他懂——那些被埋进荒庙的姑娘,有多少是七家意外夭折的庶女?
有多少是失足落水的通房?
我召老秦来的那日,他背着验骨箱跪在厅里,箱角沾着未融的雪:小姐要查什么?
七婢遗骸的骨骼微量元素。我指了指后园那口封了三十年的老井,还有她们体内残留的药。
三日后他再来时,额头磕在青石板上,声音哑:回小姐,七人骨中都有南境红土——唯断龙崖一带才有。
更要命的是他从怀里摸出个瓷瓶,这是从骨缝里刮出的药渣,混着缠梦散。
我接过瓷瓶,药香钻进鼻腔时,后颈泛起凉意。
缠梦散,前朝秘监用来逼供的方子,三十年前只有皇室和三大世家有记录。
王氏不过是拿药的手。我捏碎瓷瓶,碎片扎进掌心,真正递药的,是张跨了三代的网。
当夜,白婆子的虚影在窗前晃。
她没有腿,下半身像团黑雾,声音像风吹过空竹筒:名字不说破,恐惧才最长。黑雾漫到我脚边,但他们终究会来找你——要么求你封口,要么杀你灭口。
我盯着她泛青的脸:您是来提醒我?
提醒?她笑了,黑雾里飘出几根白骨,我是来告诉你,他们已经上路了。
次日卯时,门房的梆子敲了三声。
春桃掀帘进来,鬓角沾着霜:刑部侍郎夫人求见,捧着个檀木匣。
那女人进门时膝盖直打颤,檀木匣在她手里抖得哐哐响。
她掀开匣盖,露出半枚玉璜:我家十三娘三年前说去庙中祈福,再没回来。她突然抓住我裙角,指甲掐进我肉里,若名单上有她名字,请您高抬贵手
我弯腰捡起玉璜,触手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