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拉得密不透风,将正午的阳光彻底隔绝在外。
卧室里只开了盏调至最暗档的壁灯,昏黄的光晕勉强勾勒出家具的轮廓,像沉在水底的影子。
郁玖鸢蜷缩在飘窗上,怀里抱着个早就没了温度的暖水袋。
她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快三个小时了,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抱枕上的流苏,把那截丝绒磨得毛。
第七天了。烧退得干干净净,喉咙里的涩意也消了,连医生都说她恢复得极好,几乎看不出生病的痕迹。
可她就是不想动,不想见人,甚至不想拉开窗帘看看外面的天是晴是阴。
昨晚容笙寒那句“先养好病”像根刺,扎在她心里。
不是气他克制,而是气自己的失态。
被他三两下勾得方寸大乱,最后只能红着眼眶骂他混蛋,活像个输不起的小孩。
这太不像她了。
郁玖鸢自认是天生的猎手,精准、冷静、收放自如。
攻略元絮时,她能耐心陪他在实验室蹲守三天三夜,只为等一只稀有甲虫羽化。
面对谢哲成的冷漠,她能不动声色地递上他最在意的竞赛资料,拿捏分寸恰到好处。
就连最难搞的林燕然,她也能找到他傲慢外壳下的软肋,一步步瓦解他的防备。
唯有容笙寒。
这个男人像团迷雾,你以为看透了他的温和,却会在某个瞬间撞见他眼底的冰。
你以为摸清了他的底线,他又会忽然笑着退一步,让你觉得之前的锋芒不过是错觉。
更该死的是,他总能轻易撩拨起她的情绪,让她失控,让她失态,让她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
“在想什么?”
低沉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郁玖鸢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头。
容笙寒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了,手里端着个托盘,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倒让他平日里捉摸不透的气质柔和了几分。
她没说话,只是重新低下头,视线落回抱枕的流苏上,像只闹别扭的蚌,死死闭着壳。
容笙寒也不介意,径直走到飘窗边,将托盘放在矮几上。
清粥的香气混着淡淡的姜味漫开来,是她生病这几日喝惯了的味道。“张妈熬了姜丝粥,多少吃点。”
托盘里还放着一小碟酱菜,切得细细的,是她喜欢的牌子。
甚至连勺子都选了那只白瓷描金的,边缘有点小缺口,却是她用惯了的。
这些细节像温水,慢慢漫过心湖,却又带着点不容忽视的重量。
郁玖鸢的指尖顿了顿,忽然觉得有些烦躁。
她不需要这些。
不需要他记得她的喜好,不需要他的体贴,更不需要在他面前露出半分脆弱。
他们本该是猎手与猎物的关系,是驯养与被驯养的博弈,掺进这些东西,只会让棋局变得混乱。
“不吃。”她闷闷地说,声音有点哑。
容笙寒没强求,只是将粥碗往她面前推了推,自己在地毯上坐下,背靠着飘窗,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在闹别扭?”
“没有。”
“那是在生气?”
“也没有。”
郁玖鸢的声音越来越低,连自己都觉得没什么底气。
她确实在闹别扭,气他,更气自己。
气自己昨天会因为他一个吻就心跳失控,气自己现在会因为他一句问话就心烦意乱,气自己明明该把他当成“攻略目标”之一,却总在他身上感受到不该有的情绪。
“元絮刚才消息来,问你病好了没,说他新培育出一种荧光菌,想让你去看看。”
容笙寒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谢哲成也让我转告你,下学期的社团联合活动方案,他已经拟好了,等你过目。”
他刻意提起另外两个人,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郁玖鸢的心猛地一沉。
是啊,元絮,谢哲成,还有林燕然。
他们都是她的“目标”,都是这场名为“攻略”的游戏里,不可或缺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