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府上的灯笼都点亮了不少,红色的火光照着房屋,几人的筷子与瓷碗碰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朝廷官员的厨子,个个身价不菲。川湘粤鲁样样都会。今日的菜色也是琳琅满目。吴兴连带鲊热炒,逡巡酱,光明虾炙;此外,汤羹丶甜品丶面点也一应俱全。不仅色泽光鲜,香气四溢,味道勾人,连名字都让叶旻好奇。
“这个叫贵妃红,是精制的加味红酥点心;那个,即用蜜糖煎太例面,叫做甜雪。”梁思卿一一做着介绍,叶旻眼花缭乱,筷子在手上,却不知该如何下手。
这是长安有名的烧尾宴。叶旻也只听出访回来的大师姐说过一次,自己真切见着,果然名副其实,令人垂涎三尺。
饭桌上,少了谈话时候的热闹。几个人吃饭都是安安静静,也就开始梁思卿介绍了几个甜点,剩下的就是筷子与碗的碰触。
杨媛吃的很少,叶旻见她碗里也只有几片菜叶子,似乎是食素,也就几样糕点她都尝了尝,但没有碰凉菜和肉类。叶旻猜测可能是她胃口不好,也不敢当着衆人的面问,只不动声色继续嚼着嘴里的虾肉。
梁思卿也发觉,转身对奶娘使了个眼色,一旁的小厮就端着茶水上来。
饭後,梁府有客人来访。梁思卿去前厅接见,吩咐奶娘带着三个人去了客房休息。不大不小的四合院,篱笆砌起的栅栏隔着几步以外的茶园,杨媛直接回了房中,闭上门,叶旻和阿鹿说着想消食,得了应许,便在府中散起步来。
夜色静默,玉兰花散发着芬芳。月色刚好照亮小潭旁的石子路,水波荡漾,打碎全月的倒影。
“这个梁思卿……你们认识?”叶旻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总感觉这两人是有什麽事情瞒着他。
阿鹿轻笑了一下。
“你不觉得,她很奇怪吗。”
叶旻疑惑。
阿鹿继续说道:“寻常人见了今日那般场景,躲得躲,看戏的看戏。没一个真正出手相助,她一个太府卿的女儿,却能喊动那一群夜斩白之人。”
叶旻思量片刻,低声说道:“朝廷也开始对江湖上一些旁门左道感兴趣,看来官场上确实是出了什麽问题。”
阿鹿拍了拍他的肩,表示你确实长点心了。
“可是梁思卿不是说,她父亲生病去了巴蜀休养吗?与她又有什麽关系。”
阿鹿抱臂靠在玉兰树下,瞧着满地花瓣。
“怕只怕,她与巴蜀那边的几家有关系。”
叶旻看向他,“能有什麽关系?巴蜀只有蜀中唐家,五毒,和背叛五毒的天一教。这五毒与天一的内战持续这麽多年,一直没有结果,唐门隐匿这麽深,也查不出什麽东西来。”
“你是不是忘了,唐门的大小姐唐书雁,也是在那里。”
叶旻一愣,思绪突然就变的混乱。
“你说的是塔纳?”
阿鹿点了点头。
“我也只是猜测。五毒与天一至今僵持不下,五毒教主曲云也曾与唐书雁有过交涉,只是若大唐皇帝也来干涉一脚,造反起义不就是随时都会发生的事。”
叶旻低下头,攥紧了手掌。
有风吹的花瓣飘落,阿鹿伸手接住了一片,花瓣如羽毛轻柔,他指着叶旻,说道:“你也不用介怀,这事儿咱们管不着。最多看看这女孩能做什麽,真要调查起来,你们这些中原人的琐事,我可真不愿意知道的太多。”
叶旻转头,面向阿鹿,看着他说道:“阿鹿,我知道你们明教在枫华谷之役後,与大唐有些缔结。但是,不管怎样,我都希望我们没有刀剑相向的那一天。”
阿鹿收回手,瞧着他。
“所以呢?”
“我什麽意思你很清楚。”
两个人盯着对方,两方气流都在空气里渐渐扭曲起来,地上的花瓣被强劲的内力对质吹起,狂乱地飞舞起来。
阿鹿闭上眼一笑,伸出手打了个响指,转身就走。乱飞的花瓣突然停下,又四处游走落地。
“叶旻,你只需要记住。我只要活着一天,你就是我的朋友。我阿鹿陵裔虽不是名门正道,至少也护得住你们。”
叶旻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连忙跟上去喊道:“那杨媛呢!”
阿鹿摆了摆手,没做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