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拨下去,没几次,又该捉襟见肘了。
问的是封听筠,封听筠不答便是默然拨款那么多,不会更改,萧亦本也要倒反天罡,将天子当作摆设直接回答,临了转换方向,面朝封听筠看了眼:“陛下,罪民能说吗?”
心知人还没消气,封听筠幽幽叹气,抬手:“您随意。”
季折倏然睁大眼睛。
反倒得了圣谕的萧亦解释:“江南出稻谷,正是晾晒季,水患之后,稻谷受潮无法保存,百姓无粮无钱,生活不会好过。”
多拨点灾后重建,也不至于让灾民流离失所,也更利于再次播种,恢复江南一代的产粮量。
总不能京城贪官朱门酒肉臭,让受灾地雪上加霜。
“当然,天高皇帝远,如此巨款,沿途恐有地方官捞油水。”萧亦毫无顾忌,听得季折眼皮直跳,回看皇帝,人正悠闲饮茶。
不但喝,还将萧亦方才拿过两颗的枣子,去了核,放在萧亦手边。
贴心过头了……
天子如此作态,让本还想暗示萧亦慎言的季折彻底沉默下去。
萧亦也奇怪着挑眉,看了眼季折,意味深长盯起封听筠来。
封听筠净了手,适可而止:“强龙难压地头蛇,逐层批下去贪墨在所难免,朕打算专人专款,每十万两划分一位京官协同管理,以便监管。”
官员在买卖物资上动手脚无法管制,但有一两位京官看管总是没错的。
解决方法虽可行,不过:“陛下去哪找那么多负责人?”
十万两一个人,需要十个人,不仅需要对方愿意承担责任去,还需要对方不受蛊惑,就朝中目前这些中饱私囊者,从中挑十个谈何容易?
封听筠清楚萧亦的顾虑,淡然道:“对家组队即可。”
萧亦默了一瞬,连同季折都没话说了。
此举不可谓不阴。
半晌,季折出言提醒:“昨日右相将臣叫到书房,看模样,是彻底放下心来了。”
不但放下心来,还断言封听筠的皇位坐不长远。
当然,这话季折不可能说。
“陛下,您怎么看?”萧亦要笑不笑,右相现在放心,算不得是什么好事,原先他当封听筠喜怒不形于色,接触下来发现不尽然。
右相却是真正的老狐狸,能让他息怒不形于色,足以见得,封听筠将他捞出来这件事多荒唐。
“还能怎么看?”封听筠无奈,用萧亦能接受的方式,“本也是要他相信,否则哪怕你对他还有利用价值,困于地牢之中发挥不出,他也不会救你。”
萧亦承认科举被揭发当日笃定封听筠不会长期关他,也确实想借封听筠对他的态度,向右相展现利用价值。
但封听筠这招,过于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了。
分明他暗中走动,向右相透露几分他正常活动着,效果也是一样的。
两者区别,无外乎明暗面。
却不等反驳,王福急匆匆进来:“陛下!帝师非要见您,说您若不见他,他便撞死在御书房门口!”
想起今早帝师联合人向封听筠施压,季折忧心着向萧亦。
萧亦自顾不暇,但看热闹不嫌事大:“看吧,您吃力不讨好,倒惹一身腥。”
话虽如此,总不能真让封听筠白费力气,垂眸思考帝师身上可以钻哪些空。
人一低头,封听筠便知道萧亦在想什么,按着萧亦的肩膀:“少招仇恨,我有办法。”
“我”字一出,季折又是一惊,他今天似乎没听过封听筠自称朕。
都到这种程度了!
萧亦将季折的诧异尽收眼底,无不暗自感慨:封听筠演过头了。
再演下去,他都得……忽地又是一顿,抬头盯着封听筠。
他似乎,从未细想过封听筠这般做的道理。
门外帝师的声音已经传来:“陛下!色令智昏啊!今朝不除奸佞,明日必会助长天下徇私舞弊的不良之气!”
季折心知这些不是他该听的,躬身告退:“臣有要务,便不多留了!”
封听筠颔首,也没留在御书房,先季折一步外出。
门外不止帝师,还有一批官职不等的中年或青年人,乌泱泱跪着,只见万般颜色中黑色头颅占比巨多,比上朝还要整齐些。
帝师还在嚎叫:“陛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您莫要因一己之私,犯了糊涂!”
萧亦到底是没被拦住:“帝师也知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亏您自诩桃李满天下,怎您这般圣贤,教出来的孙子会是个当街纵马强抢民女的混账?莫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是承了您的威风邪气?”
“真要这么说,您这屋子扫得当真干净,净不干人事了。再说助长歪风邪气,自古贤者儿孙绕膝,怎您膝下这般单薄,莫非是……唔!”
话没说完,就被捂了嘴,萧亦凶气未消盯着封听筠。
“少说两句,死在门口不吉利。”封听筠扫了眼地上早就对萧亦见人不跪不满的臣子。
仇恨值拉高了,于萧亦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