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可曾给他喂水喂食”幕容诀转身问道。
“这……”丘正杰有些紧张地拱手道,“一路奔驰,未及投食。”
“打开栅栏,给他喂些吃的。”慕容诀断然道。
“啓禀相爷,这铁槛车完全打开颇为不易,只能三日开一次後栏板,从栏间递些饮食过去,犯人自己接过去。如今人犯不肯饮食,如之奈何?”
“他不肯吃,但喝水总是成的吧?”慕容诀有些不耐烦了,“扔一袋水进去试试。”
“是。”丘正杰一伸手,早有一名骑卫递过来一个手掌大的水囊,此物柔软,可轻松穿过栅栏。只听得“噗”的一声,那是水袋落在铁板上的声音,可那个井飒依然眼睛都不睁一下。
“相爷你看,便是如此。”丘正杰很是无奈。
慕容诀深叹了一口气,心中却颇为後悔。当时布置人手将井家的事故意透露出来,原是想让井飒了解事情真相,将来好在他与狐鹿姑之间埋下一颗楔子,以使二人不能同心。但却没料到井飒性格如此倔强刚烈,竟然绝食断水,以求速死。若是没等到配方到手,这人就挂了,那麽自己该如何向皇上交代?也怪自己太心急了。
然事已至此,该挽回的还得尽力,他略一思忖便下令道:“将人犯放出槛车,擡进我的帷车。”
“这?”丘正杰有些错愕,“相爷,这可是重犯,如此……似有不妥。”
“有何不妥?”慕容诀语意不容置疑,“此人已绝食断水,若是再关在铁盒子里憋着,只怕赶不到棫北关,便会一命呜呼。赶紧放出来,呼吸新鲜空气,眼望大好河山,或许可挫其必死之志。”
丘正杰恍悟:“相爷深虑,属下不及也。”
一阵折腾之後,井飒被擡入紫帷马车内,为了防止他逃跑,丘正杰还特意上了手脚镣铐。慕容诀就着落日馀晖观察他的脸,不过两三天功夫,白净的面颊像被人砍了两刀似的,两颊的颧骨如崖挺立,眼窝深陷,双辱干裂发白,真的只剩下一口气了。这可怎麽办?要他真的活活饿死了,接下来的事情该怎麽办?
“相爷,天已完全黑下来了,前方河边有块空地,是否停下野宿?”帘外丘正杰小心问道。
“好,你去安排吧。”
“是。”丘正杰明显松了一口气,自去安排不提。
慕容诀走下帷车,果然看到一条清澈蜿蜒的小河横亘于前,河边的草滩遍布芦苇,株株皆有人高,车队隐于其中,不走近极难被窥见。不得不说,这里的确是一个极佳的隐蔽场所。
空地上已燃起几处篝火,袅袅炊烟升腾而上,将士们行了一日,早已又累又饿,只盼望着饱餐一顿,蒙头大睡。慕容诀没有迟疑,走向一株歪脖子榆树。如盖的树荫下,丘正杰正指挥着几名兵士铺排席毡,转头一见他走近,忙行礼道:
“行路简陋,属下已备下酒食,请相爷莫嫌粗鄙。”
慕容诀点点头,一指那罐菜羹:“给人犯送去,劝他多少吃些。”
“是。”丘正杰有些悻悻,但丞相大人发话,他也只得硬着头皮去了。
这边慕容诀刚刚饮下一觞米酒,嚼了三块肉在嘴里,丘正杰已捧着陶罐铩羽而归:“禀相爷,人犯不肯食用,要不要强灌下去?”
“不用了。”慕容诀无奈地摇摇头,“士可杀不可辱,若强逼,此人定会咬舌自尽。且从容徐图吧。”
到了此时,慕容诀只觉口中的羊肉味同嚼蜡,却不得不强咽下去。这活真不是人干的!可又有什麽办法呢?自己虽为丞相,可大郑朝廷可是效前秦古制,设了左右丞相,左相专司民务政事,自己这个右相主管外务,尤其是西域事务,这差事没谁可推。
井飒一画押,自己便往贵霜送了信,约定在棫北关一手交人,一手换方。而今井飒绝食求死,难道届时用一具死尸去换?一时忧心忡忡,只觉前路迷茫。
忽然身後传来一阵喧闹声,伴随着马儿的嘶叫声和将士们的惊慌喊叫:“惊马了!相爷的驾马惊了———”
“什麽?”慕容诀转头望去,果然看见自己的四匹驾马向着河面的方向狂奔而去,跟发了疯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