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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受辱（第1页）

第一百二十七章受辱

质子团这边却连连摇头，哈哈大笑道：“光会飞还算不得草原骏马，还得马上做得事才行。”

须臾之间，只见这边厢刨罕已经追上了狂奔的头马。只两三个回旋急转，长长的套马杆便闪电般飞出套牢了头马的脖颈。头马骤然人立一阵嘶鸣，随着刨罕奔驰开去，身後马群也相继隆隆跟来。

在骏马聚拢成群之时，刨罕放开了头马颈上的套杆，一声响亮悠长的呼哨过後，头马一声嘶鸣，率领马群奔了回来。刨罕则纵马飞驰，时而于马群之前时而奔到马群之後，口中是呼哨连连呼喝不止。马群则井然有序地徐徐奔驰，绝无四散飞窜之乱象。自始至终，不过顿饭光景。

再看那边厢的井飒，则是大显狼狈之象。井氏以武传世，骑术之精弓弩之良别说在金吾卫，放在整个大郑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井飒从军时曾圈赶四五十匹的马群毫不费力，比大郑马师的三十匹平均数高出了许多。

今日圈赶六十匹虽说稍许见多，但草原广阔，利于奔驰，凭着胯下坐骑之良(乃是侍女安珠特意找那穆尔借来）以及骑术之精，断不至于输给刨罕。然而，除了刚开始的飞驰稍见领先，他便不断陷于难堪之中。

先是猛追头马之时，那马儿却不断急骤转弯兜圈子，连续五六个大回环，井飒的套马杆一直伸不出去。好容易有机会了，却在刚刚伸出套马杆的瞬时，马杆後端被随风卷动的宽大衣襟裹住，井飒一抖马杆想甩开衣襟下摆，不料又被一尺多宽的衣袖给兜住了。情急间回头，手中套马杆却不偏不倚地套住了胯下坐骑的脖颈，战马骤然受惊嘶鸣人立，井飒竟被仰面摔下了马背。

饶是如此，马杆的长柄仍然纠结衣袖衣襟中，致使套在坐骑脖颈上的绳套无法松开，战马不明所以地受惊，拖着井飒不住地狂乱飞奔，直窜入万千马海之中。

“哟！快看哪，这醉蛆虫知道自己要输了，干脆自己先受罚呢！”以达里腊为首的质子亲卫们疯狂地嘻笑嘲骂着，有人笑得险些从马上跌下来。

“还笑！马群要受惊发疯了！”只听得一声大吼，一名大汉飞身跃上旁边一匹光脊梁马闪电般飞驰草原，正是单于亲卫那穆尔。

那穆尔一下场，马上便有三骑挺着套马杆跟着飞出去。围观人衆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这那穆尔可是射雕者中的高手，但鲜少露过身手，今日且看他赤手空拳却如何进得去汪洋涌动的马海呢？又如何降伏惊疯的烈马？

瞬息之间，那穆尔已经飞近汪洋马海。但闻得一声凄厉奇绝的啸叫，马群轰然散开，躲开了疯狂的惊马。那穆尔尖声呼喝着冲入马群，左冲右突死死尾随着那匹疯狂跳窜的烈马。突然，他胳膊一抖一扬一声大喝，一条绳套箭一般直射出去，不偏不倚地套在了惊马的脖颈之上。

惊马骤然人立长鸣一阵，打着响鼻回旋了几圈这才终于安静了下来。此时，外围也有一名马师进入马群，飞身下马一捞，将已经被惊马拖得一身鲜血的井飒夹在了腋下飞出马群。

“你这中原人笨羊一样，要是惊疯了我王庭的马群，我生剥了你的皮！”那穆尔飞马回来怒气冲冲说道，转头又冲着几名质子喝道，“尔等也不配为单于亲卫，事都是你们挑出来的。而今眼见惊马四处乱窜，却只会站在一旁嘻笑！”

质子们已知理亏，也不作声，只有达里腊不服气：“那穆尔叔，这中原人也配称骑士麽？只配叫大狗熊！咱们约好比试，谁料得他这般不济事！”

那穆尔今日似乎火气特别大，他狠狠瞪了仰躺在地上的井飒一眼，挥了挥手：“全都散了吧！正经事不干，要是累得母羊不下崽，单于能饶了你们哪个？”

这那穆尔在贵霜王庭颇有，他一发话，果然人群，马群皆散去。井飒仰面望着湛蓝的苍穹，只觉背上一阵热辣辣的疼痛，他想起身，但只要稍一拉动，背上的皮肤便渗出血珠，一时间无法动弹。身体的疼痛还在其次，但方才跌下马时，周遭爆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嘲笑声仍回荡在他耳畔，一声声击打着他的心。

比骑术套马他的确没有十足的胜算，但没有想到却会败得如此难堪狼狈，这到底是为什麽？难道仅仅是因为衣服的缘故，但从前穿着差不多的衣冠也不至于跌下马呀？难道真的是自己本事不济了？

正思忖间，却见几张戏谑的少年面庞出现在头顶上方，正是达里腊，刨罕等人。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井飒强忍着背上的疼痛坐了起来：“你等还有何事？”

“听说你们中原有一句话，叫什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问你，咱们的比试约定还做数吗？”达里腊撇嘴问道。

“自然做数。”一种叫做勇气的东西渐渐填满了井飒的心胸之间，这种感觉久违了，“骑术这一场我输了，接下来该比箭术了。你放心，我井飒断不会输给你等。”

“哎呀呀，啧啧啧……”达里腊看着井飒身後的草坪已点染斑斑血迹，故作姿态道，“这不好吧？你若再输了，指定会叫嚣，若不是受伤了，尔等怎有胜算之类的。传出去可就说不清楚了！”

“达里腊，我有个主意。”刨罕赢了一场，满面红光说道，“不如让他躺在这里，我们一人一泡尿撒在他身上，就放他一马。这比试就算打了个平手，让这个醉蛆虫说出去也有个吹牛的本钱，你看怎麽样？”

“我看行！哈哈哈……”随着达里腊的狂笑声，有一两个人已经去解裤腰带了。

井飒只觉一股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顿时忘记了所有疼痛，一骨碌从草坪上站起：“士可杀不可辱！爷爷今天就教你们认识一下什麽叫百步穿杨！但是，却有一个条件！”

“什麽条件？你说！”达里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似乎逗弄他是天底下最好玩的事情一般。

井飒冷冷地看着他：“若是我赢了，你等全部跪下向我叩十个响头，叫一声井爷，就免了抽皮鞭了，爷嫌抽得累。”

达里腊看了看几个同伴，点了点头：“行，就依着你，现在就跟我们去靶场。”

王庭中有两个武场，一个供射雕卫士使用，要大一些；另一个小些，是专供质子亲卫团使用的。平日里这些少年除了在草场飞马，便是在这武场里练射箭摔跤之类的，消耗掉过剩的精力。

当井飒一行来到这里时，空荡荡的武场内稀稀朗朗已聚集了三四十名少年，全是质子亲卫团的。一见达里腊，衆少年马上拥上前来，围着达里腊与刨罕形成一个里三层外三层的圈层，只有井飒孤零零一人站在外围，颇有以一敌衆的悲壮感。

“拿两个靶来！”达里腊一挥手，早有两名少年搬来两个箭靶，刨罕大喊道，“达里腊世子亲自上，每人三箭，第一箭射死靶比环数，第二箭射天上鸿雁，第三箭骑马射靶。若是前两箭一方赢，那就没有第三箭了。如何？”

“行，就依你。”井飒不耐烦地摆摆手。

达里腊的目光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听说你是白身来我王庭的，弓马剑矢一概皆无。今日比试公平起见，这里的质子身上的弓矢，你看中哪个便可取用，免得日後说出去不好听，还以为我们作弊。”

三四十名少年齐齐转身，果然每人身後各负一副弓箭，井飒挑了个看起来最扎实的，掂了掂：“行了，就是它了！”

这弓的主人也是个壮实少年，他皱了皱眉：“尊驾，我这弓硬，没有五石的力气拉不开。本是我阿爷给我练练的，我现在只能半开。你确定选这弓吗？”

倒是个实诚的少年，想不到质子营还有这般宽厚的贵族子弟。井飒笑了笑：“就是它了。你叫什麽名字？”

“阿吉。”

“好，用完一定还你。”

比试正式开始，二人同时瞄准，达里腊出箭很快，那边报靶声传来：“正中靶中红点，十环。”

武场中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喝彩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井飒的身上。而此时的井飒，却手拉弓弦，额头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骨流淌而下……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迟迟不见箭矢发出。

“看，他的手在发抖！”有眼尖的叫了出来，周围人手搭凉棚细细一看，“真的，真的是在发抖呀！”

“小子，不是沉溺于酒色，腿软手抖了吧？啧啧啧，还是大郑的将军呢，连弓都拉不开，也太怂了吧？”少年们狂笑着。

井飒一生中从未经历过如此尴尬难堪的一天，刚才跌落下马还可归咎于中原服装的宽袍广袖（难怪赵武灵王要胡服骑射），可眼下又是怎麽回事？自己的臂力是能开六七石弓的，如何连五石弓都拉不开，这个手……这个手还在不听使唤地颤抖，这到底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