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角扯了扯,按部就班地将高跟鞋脱了,手提包摆回柜子,蹬上双拖鞋后,挂上标准微笑,边迎向众人,边吩咐家里保姆:
“怎么都不给长辈们倒茶?我前些天买的顾渚紫笋呢?”
一直不敢大喘气的保姆松了口气,转身钻进厨房泡茶去了。
林鸢在几位长辈侧前方的沙发上施施然坐下:
“爸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怎么都到了?看这样子,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了?”
祖父先开了口:
“关于傅家那个私生女的事情,都传开了,说是没有血缘关系,傅家的小子还想娶她?”
林鸢想起白日里刚交接完的那一叠资料,抿了抿唇,淡笑道:
“小傅总的心思,怎么会告诉我们这些员工呢?”
“你是他员工吗?你是他未婚妻!”祖母重重哼了一声,“你的婚事要是吹了,可就再也找不到小傅总这样好的对象了。”
当初他们能和傅家联姻,还是建立在双方势均力敌,甚至傅家居于下风的基础上。
现在伏龙集团在风口上起飞,只有他们家还不温不火,如果再不抓紧扒着这条大船,指不定什么时候,林家就没了。
林鸢好脾气地微笑着听祖母说完,刚想说些什么,就听父亲突兀抛出一句:
“你知道咱们家要破产了吗?”
林鸢笑容僵在脸上,母亲已经开始抹眼泪:
“去年其实就不太行了
,好歹还有旧单子撑着,但今年厂子里好几百万的机器,被不知道哪个工人偷了,报了警还是找不回来,生产一停,耽误了大单子……资金链全断了,资产也都在银行押着,没有能拿来贷款的了……你妹妹的住院费都是东拼西凑跟人借的……我们怕影响你,就没跟你说,指望着你能跟小傅总结婚,傅家可以拉咱们一把……”
林鸢眼神空洞了好几秒,直到保姆来上茶,才机械地起身,将茶杯妥帖递到每个人面前,缓声道:
“我手里攒了一些钱,是上学的时候挣的外快,本来是打算创业用的,现在家里有急用,就先拿出来——冉冉的医药费现在还够吗?”
“每个月要两三万……”
“那好,我手里有三十万,现在先把医药费补上,人活着才是最紧要的,剩下的……”她用力攥紧手指,深吸一口气,“剩下的,我看能不能跟我这边的朋友借点,你们尽快买个新机器,二手的也行,能把生产恢复,单子补上最好,补不上就——”
“小鸢!”母亲一把抓住她的手,眼眶通红,腾一只手抹着眼泪,“你这三十万够干什么的?能不能跟小傅总说,赶紧跟你结婚啊?结了婚就好了,结了婚,咱们跟傅家也算是亲家了,外头几个催得紧的老板也会看在傅家的面子上,给我们多宽限些时间的!”
林鸢迟疑:
“可是——”
“没有可是!”祖父突然插话,显然已经憋了很久的气,“当初傅家都快被踩到泥里了,是我们拉了他们一把,现在我们落难,他们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他要是敢变卦,我就亲自去傅家,问问傅儒许,是怎么教的孙子!”
林鸢沉默下去,明白这件事里,自己的意志已经不重要了。
……
第90章第三十九训她欠下的恩情,到底什么时……
晚餐时间,蒋其声显得寡言少语。
餐厅里只剩下碗筷勺子碰撞的轻微声响。
辜苏捧着碗,用勺子小口扒饭。
蒋其声和傅行舟不同,在可能的范畴内,会最大限度让她独立做事。
吃饭是这样,穿衣也是这样。
不会像傅行舟一样每一口饭都亲自喂,穿衣也让佣人帮忙。
顶多穿完衣服,他会最终把关,确认她穿反没有。
以前是没时间精力照顾,现在则是认为她有能力自己做好。
辜苏对这两种照顾模式都适应良好,也不会去评价孰是孰非,只是沉默地接受着他们的照顾。
“不合胃口吗?”
蒋其声突然问了一句。
辜苏停下慢慢咀嚼的动作,摇了摇头。
“怎么吃这么少?”
她停住动作:
“你姨奶奶的遗体……找到了吗?”
她刚才一直在想这件事情。
他闻言,默了一瞬,低下头去咬了一口蛋卷,才答道:
“没有。她不在教堂的地窖,也不在墓地。再等等……我会继续找的。”
辜苏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口中的银耳莲子羹,竟是苦的。
她欠下的恩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还完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