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树,如果你有心理负担的话,”他妈妈的声音虚弱地从沙发上传来:刚才她试图在普拉米亚抢走弘树牢牢抱着的无人机时反抗,被普拉米亚在颧骨上打了毫不留力的重重一拳,似乎有些脑震荡,已经被后来进屋的松田强制按到了沙发上平躺休养,“这个消息还没有告诉你,但是其实我和你爸爸已经离婚了。”
她的语气很古怪,似乎自己也没设想过要在这种情境下向孩子交代;但从另一种角度来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的把戏之所以好用,正是因为它完成了人类最朴实的风险对冲。也许,在这个场景下,弘树的心理阴影会没有那么大……
泽田女士勉强撑着脑袋,语气里甚至有几分反常的欢快,“爸爸妈妈已经商量过了,你的抚养权会归属到妈妈这里。所以,好孩子,虽说澤田也不比樫村好写多少,但是你可以跟妈妈姓,这样你就不算有一个正在屈从于炸弹犯的父亲了。开心吗?”
樫村弘树,啊不对,泽田弘树:“……”
好像还是有点开心不起来。
“我不懂,妈妈,”他小声问,“普拉米亚要做的事,如果成功了,一定会害死很多人吧?”
泽田女士的头部受到重击,暂时做不出动作,于是松田替她点头,“没错。”
“那爸爸为什么要帮她?”弘树的声音急切起来,他不是那种只要自己能登上诺亚方舟、就坐视他人被洪水淹没的人,“我们不能只是为了自己活下去就——”
松田似乎是在笑。他从衣袋里摸索了一下,找出之前普拉米亚用来威胁他的小钳子来。他凌空一抛,弘树连忙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捧住。
“弘树,”他说,“告诉哥哥,你之前用这只钳子做了什么?”
——拆掉装置。安全装置。
在松田眼中,没有任何东西是拆不掉的。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而现在,普拉米亚正在给他时间。
“普拉米亚说抓我过来是因为你向我求救,”松田又在手边的本子上添了几笔,“忘掉那件事吧,弘树,那家伙完全在说谎。”
他似乎是预判到了弘树会低下头,于是抢先一步放下拆弹钳,摸了摸那孩子的头发:感觉还是有点别扭,萩平时是这样做的吗?他好像有点忘了,“对于她来说,如果觉得我的拆弹技术会对她的行为构成威胁,直接一枪打死我当然是更方便的做法。但她带走了我,这就说明,她有事需要我做。”
“是什么,松田哥哥?”弘树紧张地压低声音,“是什么?”
松田点了点手上的模型。
“她给了我这个让我研究,”松田笑笑,“挺幽默的不是吗?国际知名的炸弹犯——”
“正在求拆弹警察帮她拆除一枚炸弹。”
弘树瞪大眼睛,“那,我父亲……”
“虽然没能亲眼见到,但你父亲那边恐怕也是差不多的局面。安装炸弹并不需要那么精确的市政分布图,”松田平平静静地说,“破坏不是那么精确的事。寻找一样东西才需要付出更大的力气、做更精准的努力。”
如果樫村忠彬能听得见,他也会赞同松田的推断。因为普拉米亚向他提的唯一一个要求是——
“告诉我,”她冷冰冰地说,“东京的哪一个区域最有可能躲过我的雷达扫描,安放这样大桶的□□?”
第67章艰难遍(三十五)路见不平
事情要从半个月前说起:差不多就是那时候,东京地面上开始出现第一个带着彩色编号的零件。小巧可爱、银光闪闪,落在地上的零件就像从天而降的雨点。
不过考虑到成因,它们更像是来自一场人工降雨:并不是雨云受冷后自然的下落崩解,而是朝天狠狠发射一枚炮弹,随后让被命中物体的碎片像是胜利结算画面中的彩带那样洋洋洒洒地飘落。
没错,零件当然不是从出现开始就是零件。是有人定制、拆解了它们,为它们耐心地写上编号,随后怀着恶作剧般的心情,让它们遍布整个东京。
在变成零件之前,它们曾共同组合成一个小巧的炸弹模型。定制它的人想要给普拉米亚一个惊喜。她将从未来带回的、普拉米亚四年后才能做得出的炸弹模型提前送到她手边,只看这位国际知名的炸弹犯能不能捡得回来。
至于普拉米亚为什么要如她所愿地去捡……
“抱歉,但是你能不能再说一遍,”樫村忠彬的脸几乎白成了七年后他趴在键盘前的样子:简单来说就是音容宛在的,“多少当量的炸药?”
普拉米亚的表情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你没听错,足够炸平三个街区,”她贴在对方后脑上的枪口又紧了紧,“现在你能抓紧分析了吗?那个混蛋到底把我的原料都藏在了哪儿?!”
——这件事上,普拉米亚可说得上是完完全全的受害者。如果她能再进一步,主动报警去找这批原料,甚至能称得上是金光闪闪的好市民了-
“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的光在闪,”在诸伏景光向对讲机汇报情况的同时,降谷零也正在和拜托他走上这趟旅程的父亲实时联络,并由系统亲倾情转播进萩原的耳朵,“虽然甚至都没有真的出现在我视野中……但就是某种直觉。”
[可不是嘛,]系统转播后还附上了自己的评价,[神说要有光,但有的是景光。]
萩原:“……”
你们幼驯染的心灵感应——好吧其实研二酱和小阵平也有,嘻嘻。
“系统亲,你告诉小降谷,不要轻举妄动,接近目标就好,”既然不能暴露“降谷先生”知道景光正在靠近的事,他也只能勉强这样在心底回答,“你也帮我看着小降谷一点,在我们几个到齐之前,都不要让他主动对普拉米亚出手。”
[宿主的反应倒是很快,]系统似乎有些意外,[普拉米亚确实不是一两个人对付得了的……]
当然了,研二酱当然会记得。如果那家伙是易与之辈的话,小阵平就不会被带走了。
系统处理的信息太多太杂,全部堆在内存里,只按机密程度排布优先级。但人类流在心底的泪会结成剔透的水晶,把流过的血好好地封存在里面。
“萩原,”伊达航挺谨慎地开口,“我还没问过,你到底是怎么知道——先说好,不能说的话摇头就行,别为这个费心。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了解,你怎么知道普拉米亚抓走松田的事与樫村先生有关的?”
这个嘛……倒也不是不能告诉班长,但是班长肯定不会信就对了。
“因为初音未来,”萩原肃穆地说,“初音告诉了我未来。”
伊达航:“……”
“萩原,”他特别诚恳地回,“你他*的到底在说什么**?”
[看吧,宿主,]电子音又开始火上浇油,[没有人会信的。在正常人眼里,这就是歌姬吧。]
半长发青年只能和善微笑-
带着某种微妙的笑容,诸伏景光缓缓转过了身。
“虽然也想让你继续跟下去,但如果我们一起通过前面的楼道,总还是会有无法忽略的脚步声的,”他的语气很平静,“我的听力很好。所以,能麻烦你出来一下吗?”
终于看到对方正面的降谷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