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跪在血泊边缘,暗红的液体已经浸透了她膝盖处的衣料。她抖得厉害,牙齿似乎都在打颤,死死咬着下唇,甚至渗出了一丝血线。那双黑得纯粹的眼睛里,恐惧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水滴掉下来。然而,就在这片浓稠的绝望中,她竟然抬起了右手。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玉石清鸣毫无征兆地响起。那声音干净、纯粹,与周围污浊血腥的环境格格不入。
雷狮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他看见,在那女孩颤抖的右手腕上方,柔和纯净的白光凭空涌现,迅凝聚成形——一枚婴儿拳头大小、通体剔透无瑕的白玉铃铛。温润的光晕驱散了身周一小片令人作呕的暗红。更奇特的是,几缕纤细如、同样散着柔和白光的丝线,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从那铃铛内部蜿蜒而出,缠绕在她苍白纤细的指尖,轻轻摇曳。
元力武器?治愈系?雷狮眼底的冰层裂开一丝缝隙,掠过一丝真正的惊讶。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这个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恐惧到几乎失禁的家伙,竟然拥有如此纯粹的光系治愈能力?而且这武器的形态……如此独特。不是常见的权杖或光球,而是铃铛和……丝线?
“去……去啊!”她几乎是闭着眼,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嘶喊,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那铃铛猛地一震!原本柔顺缠绕的白色光丝骤然绷直,如同被赋予了意志,瞬间化作几道迅疾而精准的流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充满生命气息的力量,猛地扎进了地上那人胸口那个巨大的、致命的血洞之中!
嗤——
强烈的乳白色光芒瞬间从伤口内部爆出来!那光芒如此纯粹、如此温暖,带着一种磅礴的生命力,像一颗微型的太阳在那团血肉模糊的胸膛里点燃。光芒所及之处,翻卷撕裂的皮肉组织以肉眼可见的度被抚平、弥合,断裂的血管被无形的力量接续,甚至连那些破碎的骨头渣滓,都被这柔和却强大的力量温柔地包裹、复位。
光芒中,地上那具本该彻底死透的“尸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出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吸气声!虽然依旧濒死,但那股迅消散的死亡气息,竟然被硬生生地拽住了!
雷狮的瞳孔,在那一瞬间,微微收缩。他清晰地“看”到了,那股纯粹的生命力量是如何强行逆转了死亡的进程。这力量……很强。强得不该属于眼前这个瑟瑟抖、仿佛随时会晕过去的女孩。
然而,治愈的代价也是巨大的。白光爆之后,那女孩的脸色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变得如同她手腕上的白玉铃铛一般惨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晃了晃,手臂软软地垂落下来,整个人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虚弱地向前倾倒,几乎要一头栽进那滩污血里。那双盛满恐惧的黑眼睛里,此刻只剩下耗尽力气的茫然和无法聚焦的空洞。
成功了?但也把自己榨干了?真是……愚蠢又矛盾到了极点。
雷狮缓缓地、彻底转过身。靴子踩在粘稠的血泊里,出轻微的咕叽声。他微微低下头,紫色的碎在额前投下浓重的阴影,将那俊美却充满侵略性的面容遮住大半,只留下紧抿的薄唇和线条冷硬的下颌。他的目光穿透阴影,如同实质的冰锥,牢牢钉在那个瘫软在地、几乎失去意识的女孩脸上。那目光里,有冰冷的审视,有被冒犯领地的不悦,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意外之物挑起的、带着血腥味的浓烈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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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在荒芜的沙漠里跋涉已久,突然现了一株开在尸骨旁、散着奇异香气的花。美丽,脆弱,不合时宜,却又……莫名地引人探究。
他手中的雷神之锤微微低垂,锤头上缠绕的紫色电蛇仿佛感受到了主人心绪的微妙波动,跳跃得更加狂躁不安,出滋滋的、令人头皮麻的声响,在昏暗的光线下映照着他半边脸颊,明灭不定,如同从地狱踏出的魔神。
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只剩下那狂暴电流的嘶鸣和女孩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喘息。
雷狮沉默着。这沉默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在观察,在评估。这个突然闯入、拥有强大治愈能力却又胆小如鼠、行为逻辑混乱不堪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来路?她的出现是巧合,还是……某种刻意的安排?那双纯粹的黑眼睛里,除了恐惧和愚蠢的坚持,到底还藏着什么?
几秒,或者更久。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中失去了意义。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却又像裹着冰渣的寒风,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废弃场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和一丝冰冷的嘲弄:
“找死?”
两个字,轻飘飘地落下,却如同宣判。他盯着她,看着她在那两个字出口的瞬间,身体猛地一僵,瞳孔骤然放大,里面最后一丝微弱的光也彻底被纯粹的恐惧吞噬。那张惨白的小脸上,只剩下濒临崩溃的绝望。
很好。雷狮心底那点被挑起的兴味,因为这彻底的恐惧而得到了一丝扭曲的满足。他喜欢猎物在他面前瑟瑟抖的样子。不过……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那个被白光包裹、气息虽然微弱但已暂时脱离死亡边缘的“虫子”,又落回眼前这个仿佛随时会因恐惧而碎裂的女孩身上。杀意依旧在血管里奔涌,但另一种更复杂、更强烈的探究欲,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缠绕住了那纯粹的毁灭冲动。
杀了她?易如反掌。但那样似乎……太无趣了。
这个矛盾体,这个在血泊里绽放出治愈之光的奇怪存在,或许……能带来点不一样的东西?
雷狮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许。他向前迈了一步,靴子踏在血泊中,溅起几点暗红的粘稠液体。阴影彻底笼罩了瘫软在地的女孩。
“名字。”他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不再是纯粹的杀意,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种……捕猎者标记猎物的意味。紫眸深处,翻涌着风暴来临前的、危险的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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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奥阳视角
“找死?”
那两个字像淬了冰的子弹,精准地击穿了我最后一丝残存的勇气。血液瞬间冻结,四肢百骸僵硬得如同灌了铅。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双从阴影里透出的、冰冷的紫色眼眸,里面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雷神之锤上跳跃的电弧出滋滋的死亡低语,每一次闪烁都像是死神在倒数读秒。
完了。彻底完了。祁奥阳,你这条咸鱼,今天就要变成烤鱼干了!还是焦炭那种!
我绝望地闭上眼,等待着雷霆万钧的毁灭。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和脱力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冷汗浸透了后背,黏腻冰冷。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中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和灰飞烟灭并没有降临。
只有靴子踩在粘稠血泊中出的、令人牙酸的“咕叽”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脏上,压迫感越来越重,浓重的阴影彻底笼罩了我,隔绝了本就昏暗的光线。那股混合着血腥、电流焦糊和他身上独特霸道气息的味道,强势地侵占了所有感官。
我颤抖着,极其缓慢地重新掀起沉重的眼皮。
雷狮就站在我面前,近在咫尺。他高大的身形投下的阴影将我完全吞没。我甚至能看清他作战服上沾染的细小血点,能看清他垂在身侧的、骨节分明的手上,未干的血迹正缓缓滑落。紫色的碎下,那双眼睛不再完全隐于阴影,此刻清晰地俯视着我,冰冷的紫眸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风暴——杀意未褪,却又掺杂着一种浓烈的、捕食者锁定猎物般的兴味,以及一丝……纯粹的好奇?
这比纯粹的杀意更让我毛骨悚然。
他微微歪了下头,动作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残忍,目光锐利地扫过我手腕上悬浮的、光芒已经黯淡下去的白玉铃铛。那枚“圣光织愈”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濒临崩溃的状态和眼前巨大的威胁,正微微嗡鸣着,光芒明灭不定,缠绕其上的光丝也软塌塌地垂落下来,不复之前的灵动。
“名字。”
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再是单纯的杀意,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一种……宣示主权的压迫感。仿佛在确认一件即将属于他的战利品的标签。
喉咙干涩得痛,我张了张嘴,却只出几声破碎的气音。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我的脖子。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告诉他真名?会不会有什么诅咒?他是不是在盘算怎么利用我的能力?还是说……他只是在决定我的墓碑上刻什么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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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祁奥阳……”最终,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混乱的思绪,我几乎是气若游丝地挤出了自己的名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哭腔,丢脸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