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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第1页)

第10章

夜色渐浓,灯笼的光晕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层暖黄。谢清辞攥着那布包,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里面麦粒的棱角,忽然笑了:“王老汉的茶,倒比江南时多了点烟火气。”

萧砚之侧头看他,见他袖口露出的账册边角还卷着,便伸手替他理了理:“你那账册上的小圆圈,是打算画成通州的漕运图,还是南疆的栈道?”

谢清辞挑眉:“猜?”

话音未落,街角包子铺的热气漫过来,混着糖画的甜香。卖糖画的老汉正收拾摊子,见他们走过,笑着扬声:“两位大人,明儿来尝新做的糖麒麟?”

“好啊。”谢清辞应着,却被萧砚之拽了把。转头时,见他望着巷口那盏最亮的灯笼,眼底映着光:“先回府。库房里还有去年的新米,今晚煮个粥。”

府里的灯早亮着。老管家候在门口,手里捧着个红漆盒子:“刚收到的,说是岭南送来的荔枝,用冰窖镇着呢。”

打开盒子,清甜的果香漫出来。谢清辞拈起一颗,见果皮上还沾着细密的水珠,忽然想起岭南盐场的李大叔——去年他们去查盐引时,大叔塞给他们的荔枝,也是这样饱满多汁。那时盐场的账目乱成一团,如今听说新修的盐仓已经起了脊。

萧砚之端来两碗粥,白瓷碗里飘着几粒新米,正是布包里那颗麦粒的模样。“刘管事派人送了新麦,说是今年的头茬。”他把筷子递过去,“明儿去粮仓看看?”

谢清辞舀了勺粥,温热的米香滑进喉咙:“不急。”他翻开账册,在那个小圆圈旁边添了笔,“先记上,通州的码头该修排水沟了,王伯儿子说新码头怕汛期积水。”

萧砚之凑过去看,见他笔尖顿了顿,又画了个小小的月牙,像挂在茶山树梢的那轮。“江南的茶该收二茬了,王老汉的学堂缺个先生。”他补充道,指尖点在月牙旁边。

账册的纸页沙沙响,窗外的梆子声又落了一层。谢清辞忽然停笔,看着萧砚之手腕上那道浅疤——去年在北境查军饷,被乱兵的刀划到的,如今只剩道浅痕,像被岁月磨平的褶皱。

“其实,”他轻声道,“布包里该加样东西。”

萧砚之挑眉。

谢清辞从笔洗里捞起枚刚磨好的墨锭,墨香混着粥香,竟也妥帖。“账册要墨才能写,人间要安稳才能算。”他把墨锭放进萧砚之掌心,“这个,替你补上。”

窗外的风又起了,吹得灯笼轻轻晃。远处的更夫换了班,梆子声远了些,却更清晰。萧砚之握住那枚墨锭,指尖触到谢清辞刚才碰过的地方,温温的。

账册摊在桌上,新添的字迹还带着墨润。小圆圈旁边,月牙底下,又多了个小小的墨点,像夜空刚亮的星。

“明儿的事,明儿再算。”萧砚之合上账册,把最後一颗荔枝塞进谢清辞手里,“今晚的月色,比账册上的任何数字都清楚。”

窗外的灯火还亮着,把窗纸映得暖融融的。远处的漕运码头传来夜航船的汽笛,隐约的,却让人安心。这天下的账确实算不完,但此刻墨香在案,粥温在碗,身边人在侧,倒比任何圆满的句号都更像人间。

第二日天刚亮,谢清辞便被窗棂上的光影扰醒。萧砚之早已起身,正对着晨光翻那本账册,指尖落在昨日画的小圆圈上,轻声道:“通州码头的图纸,刘管事派人送来了。”

谢清辞披衣下床,见案上摆着两碗豆浆,配着刚出炉的糖糕——正是昨日糖画老汉的摊子新做的样式,糖霜在晨光里闪着细亮的光。他接过豆浆时,瞥见萧砚之正往布包里添东西,是片带着露水的柳叶,沾着点青石板的湿痕。

“市集的柳树发新芽了,”萧砚之把布包递回来,“也算一笔。”

两人刚走出巷口,就见几个孩童围着糖画摊,举着刚做好的糖麒麟欢呼。卖糖画的老汉擡头瞧见他们,嗓门亮得很:“大人要不要尝尝?昨儿琢磨着,给麒麟添了对翅膀,像不像两位大人飞遍天下查案的模样?”

谢清辞正笑,却被一阵马蹄声打断。是驿站的驿卒,捧着个木盒翻身下马:“江南来的急件,说是盐井的新账本。”打开盒子,除了厚厚的账册,还有张孩童的涂鸦,画着两个戴官帽的人,旁边歪歪扭扭写着“谢谢大人”。

“是盐井边私塾的娃子画的,”驿卒挠挠头,“教书先生说,娃子们知道是大人让盐价稳了,家家户户都能买起盐,特地画了这个送来。”

萧砚之把画折好塞进袖中,忽然道:“去看看新学堂?”

江南茶山的新学堂就在街角,青砖灰瓦,门口挂着“啓蒙堂”的木匾。王老汉正带着几个茶农在院里种树,见他们来,忙喊屋里的娃子:“快出来!给谢大人丶萧大人背书!”

十几个娃子涌出来,穿着洗得发白的新衣,齐声背《三字经》。声音脆生生的,惊飞了院角槐树上的麻雀。王老汉指着墙角的石碑:“这是村里刻的功德碑,记着大人帮我们理顺茶税的事呢。”

谢清辞却盯着教室的窗纸,上面贴着孩子们的算术作业,稚嫩的笔迹算着“一升米换三斤茶”“五文钱买两个馒头”。他忽然想起什麽,从账册里抽出张纸,是昨晚算的通州码头排水渠预算,此刻竟觉得那些数字也带着孩童背书的调子,鲜活起来。

日头爬到头顶时,他们往粮仓去。刘管事正带着夥计晒新麦,麦粒落在竹匾里,簌簌响成一片。“大人您看,”他指着远处的水车,“按您说的,修了引水渠,今年就算天旱,也不愁灌溉了。”

萧砚之抓起一把麦粒,指尖碾开,麦香混着阳光的味道,扑了满脸。他转头时,见谢清辞正对着粮仓的账册皱眉,便伸手替他拂去肩上的麦糠:“账本上的数字,不如麦粒实在。”

谢清辞擡眼,正好对上他的目光。风卷着麦浪滚过来,把两人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那些藏在布包里的麦粒丶盐粒丶茶芽,忽然都有了声音,像无数双眼睛,望着这片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土地。

回程时路过市集,茶馆的说书人又换了新段子,讲“两位大人修粮仓丶建学堂”,茶客们听得入神,连糖画摊的老汉都凑过去听,手里的糖勺忘了动,糖稀在石板上凝成个歪歪扭扭的太阳。

暮色降临时,他们又走到了昨日的青石板路。灯笼照旧亮起来,影子照旧交叠在一起。谢清辞摸出布包,往里面添了片新摘的槐树叶,还有颗从学堂院里捡的橡果。

“账是算不完了,”他轻声道,“但这样一点点记着,倒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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