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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交心（第1页）

第21章交心

沈峥这时已经明白了，那些人根本不是渔民，而是僞装成渔民的油贩。

运售桐油并不犯法，可是那些人要运的是折色贡品，这就涉及到一些包装上的讲究。桐油作为贡品，往往会用樟木桶盛放，桶体以铁箍加固，防止运输途中开裂渗漏。桶顶还会贴上官封，加盖火漆印。外人打眼望去或许不知这是什麽，但刑部差官日日和这些官印打交道，一眼便能认出。

敢揽这些活的人，都是山匪一类的亡命之徒。沈峥猜测，这个倒霉的差官一定发现了他们的秘密，威胁要告发他们。差官虽戴着软翅巾能表明身份，偏偏这群糙汉生长于小地方，一年到头见不到几个官，误以为他是寻常人家，才杀他灭口。

沈峥越想越心惊，仅仅因为供不上足够数目的桐油，就连死了两个无辜的人。这已经完全不是赚不赚钱的问题了。对方主顾究竟是个什麽样的人，能让凌氏在连丢数颗棋子後，还冒险为他供货？

为首的独眼伸个懒腰，指挥手下将尸身埋了，自己折了一根芦草叼在嘴里，往江心的方向张望。很快，江心亮起一点红，一艘摆渡船徐徐靠近渡口，船头幽暗的红灯笼轻轻摇晃着。独眼这时候提起手里的黄纸灯在空中画了个圈，意思是此处安全，可以靠岸，于是那船悠悠在渡口前停下。

此时尸身已经埋好，独眼指挥手下将藏在芦苇丛的桐油搬出来放进船里。几道身影来来回回，动作麻利小心。每上船一桶，船身便微微一晃，直到十几个来回後，独眼伸手在空中一抓，所有桐油都已清点完毕。

沈峥猜测，这些人只是最底层的喽啰，负责在渡口装油。凌氏这麽久不出现，必是在据点等待接收这些桐油，如果能跟船过去，找到凌氏便轻而易举。

可是难就难在，大半夜哪里去找渡船？没有船，怎麽跟过去呢？

杨望瞧出她的心思，“我有个法子，不过你得配合我。”

“什麽法子？”

杨望狡黠一笑，牵起她的手。

三十三桶桐油一桶不少。独眼将嘴里的芦草吐掉，正待挥手示意开船。忽见不远处的芦苇丛窸窸窣窣，里面钻出来一男一女，边跑边叫他等等。独眼立刻警觉起来，给手下一个胖子使个眼神。胖子掂着镰刀挡在前面：“站住！什麽人！？”

杨望拄着膝盖喘匀气，露出一副灿烂的笑脸：“兄弟，我和我妹子路过此处，想搭船过岸，通融通融呗？”

“妹子？”独眼狐疑地打量过去，放在平时，他多半会一刀一个解决掉，以免旁生枝节，可这时候实在太关键了，容不得半点差错，所以才耐着性子探探对方来历。

沈峥察觉到他狐疑的目光，有意紧紧握住杨望的手，含羞地躲在他身後。

“是，她是我表姨家的女儿。”杨望笑笑，放低声音：“不怕兄弟笑话，我和她已经生米煮成熟饭，可我爹嫌她家世卑微，说什麽也不允，我俩走投无路，只有私奔。你就帮帮忙呗！要是天亮前我俩渡不了江，待我爹赶来，我和表妹怕是此生再无缘分了。”

说到这，杨望暗暗攥了攥沈峥的手。沈峥默契地抱紧他的胳膊：“表哥，我不想和你分开，求你带我走吧。”说着眼帘低垂，竟落下几滴泪来。

杨望顺势将她揽在怀里，“妹子，你放心，我心天地可鉴，定不抛下你。”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玉坠子双手递给独眼，“大哥，劳烦兄弟们渡我俩一程吧。”

独眼眯起眼睛打量，见这玉坠也无特异，随手轻抛几下，斜睨二人，却不答话。还是旁边那胖子惊讶道：“大哥，这可是个宝贝啊！”

“宝贝？能值几个钱？二两银子有没有？”

“起止二两银子？”胖子两眼放光，伸出两根粗手指：“起码这个数！”

“二百两？”独眼把玉坠猛地一攥。

“两千两，两千两啊！”胖子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险些跳起来。独眼一听大惊，举起方糕大小的玉坠子放在黄纸灯下仔仔细细地检查，几个手下也纷纷凑过去。

杨望小声嘀咕一句：“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孬货，白瞎了小爷一块好玉。”

沈峥暗自发笑，忽然意识到自己还紧紧抱着杨望的胳膊，刚想松开，被他一把按住。杨望悄声道：“诶，你可答应了要配合我，不能反悔。”

沈峥眄他一眼：“若大人早拿出这玉坠子，想必我们不演这出，他们也会笑脸相迎吧。”

杨望还想申辩两句，独眼擡头看过来：“你们何时来的江畔？可看见什麽了？”

杨望一听这话有戏，赶紧道：“我俩一路跑来，鞋袜都裹上了泥，哪有心情欣赏月下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