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缈轻挑眉梢。
冰箱里存货一共六瓶,苏缈全拿出来了。
两人靠在椅子上,一边小酌,一边闲聊。
今晚没有月亮,星星就那麽稀稀拉拉的几颗,毫无美感可言。庄春雨凝声听了一会儿,突然笑:“我就说嘛,你这边的虫子也挺吵。”
她说的是,最开始发给苏缈的那个视频。
虽然只是一个打开话题的引子,但庄春雨也是真的被吵到了。
苏缈对这种白噪音没多大抵触:“没关系,阳台门关上就听不见了。”拇指在杯身上来回摩挲,顿了两秒,她转过头去看身旁的人,“如果你不喜欢的话。”
她是指,晚上睡觉的时候。
几杯酒下肚,苏缈说话的声音里多出一点别样的味道,慢慢的,懒懒的,有一点勾人。
勾得庄春雨的心也跟着荡了荡。
杯子里的液体也荡了荡,这张清甜的脸压不住眼尾那丝风情:“那我先提前谢谢你的体贴喽~”
庄春雨仰头,喝完,又开新的一瓶。
苏缈视线扫一眼桌上的空酒瓶,这已经是庄春雨喝的第三瓶了。
她没阻止。
庄春雨酒量不差,但容易上脸,这会儿未施粉黛的俏脸染上了丁点粉色,与发色极为相称。
“对了,”庄春雨一句话将苏缈开始游离的思绪拽了回来,“都没问过你,怎麽突然跑去做主持人了?”
庄春雨记性不是很好,她隐约记得从前苏缈的梦想是想当医生还是什麽来着,反正不是主持人。
这中间,差得有点多。
“嗯……”苏缈平时不怎麽喝酒,喝了一瓶多,这会儿其实已经有些微醺了。她擡起手背,遮了遮眼睛,温温吞吞,“大一上学期的那个寒假,我妈妈回来了,她带回来一个朋友,那位阿姨当时在电视台工作,刚好遇上她们台里内部选秀,觉得我条件不错,就推荐我去试试。”
然後,她就去了。
接着,遇上贵人。
那个贵人就是沈钰然,是她在这条路上的老师。
命运就是如此神奇,人生的转折点早已在某个路口为你悄悄铺好,只等你走到那。
从此,翻天覆地。
庄春雨如此,苏缈,亦如此。
在庄春雨的人生急转直下的那一年,宇宙面板上代表苏缈的那条轨迹,在悄悄上行。
这样的巧合,让庄春雨有些沉默,此前还浸染笑意的眼神忽然变得空洞,她直愣愣地望着黑漆漆的夜空,有一些难过。
并非难过命运的不公,也不是抱怨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故。
只是难过她们又一次在不该相遇的时间点相遇了,并且産生交集。
而上一次,是八年前。
苏缈不知道庄春雨在想什麽,只是话题被引到了这,她也有些心里话想说:“其实我找过你,庄春雨。我试过联系你,後来发现,你和国内认识的那一圈朋友,都切断了联系。”
“我找不到你。”
那是苏缈第一次鼓起勇气去找庄春雨。
然後苏缈就发现,原来这个人已经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很久了,并且,应该不会再回来。
苏缈问她:“你是在那边,遇到什麽事情了吗?”
庄春雨回神,静默两秒。
“手机被偷了,”她低头,指尖在眉心掐出道红痕,从那段灰色的记忆里提取出一些信息,“人在国外,也不好补卡,就一直拖着拖着,後来时间一长就觉得也没有补办的必要了,回国後,直接办的新卡。”
家里出事後,大概有半年多吧。
庄春雨隔三岔五就需要发条朋友圈,去维持自己的人设。
因为她发朋友圈的频率一直很有规律,经常不是去这个国家玩,就是周末和朋友聚会,或者又新试了哪家餐厅,买了新包。
这些东西如果突然一下没了,国内的朋友们肯定会跑来问她说,最近怎麽没看见你的消息了呀,怎麽怎麽。
庄春雨没法和人解释说家里生意失败,供不起她了。
于是她开始造假。
朋友圈还是那个朋友圈,依然会有很多人点赞,每条底下都会出现羡慕的声音。
但对于庄春雨来说,每个点赞,每一条评论,都约等于扇到她脸上的巴掌。
很痛,很肿,但下次还是会继续这麽做。
从前,庄春雨其实并不觉得虚荣这个词语会有和自己搭边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