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上午,羽涅待在琅羲身旁,劝慰着她能开口跟自己说说话。
失了魂一般的琅羲,目光空洞,始终不言不语。
宋蔼悄然走近她身旁,小声在一旁道:“公主,您不如跟奴婢先在外间先歇一会儿,让琅羲道长一个人静静。”
“有些事,得需要时间想通。琅羲道长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一切。”
宋蔼此言不无道理,羽涅思量些许,最终还是起身去了屋外,通过窗口,注意着琅羲一举一动。
她看着里头的人,出声道:“宋居令……没有话要问我的麽?”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与琅羲丶阿悔关系的深度,已不是用“恩人”两个字能够解释。
她的女官,当然是个聪明人。
经历了这麽多,她不相信宋蔼看不出来异端。
久处深宫的宋蔼,几乎第一时间就感应到了,她说这话的意思。
恭敬回:“奴婢是公主身边的人,公主做甚麽,奴婢无权过问。公主要奴婢做甚麽,奴只管听从就是。”
羽涅转眸望向身边的人,她并未就将这个问题,轻易掠过。
往後她还要做很多危险要保密的事,她得保证身边人的忠诚。
她问:“为何?除了居令是我跟前的人意外,还有其他原因麽?”
主子跟仆人虽荣辱与共,这样的理由,却不足以让她完全放心。古往今昔,这样的关系里,多的是背叛。
听完她的话,宋蔼罕见的,对视上她的目光。
这双眼睛,其实并不像故人的眼睛,但她透过这双眼睛,似乎看到了那要被掩埋的过去。
沉吟半晌後,她说:“如果要说其他原因,唯有‘还恩‘二字,尚且可以解释。”
“还恩?”她疑惑且不解。
宋蔼徐徐将往事道来:“二十多年前,奴婢与彼时同是宫人的粟美人于太极殿当差。”
“一日奴婢身体不适,美人心善,加上我们关系要好,便主动提出替我当值,谁知就在这一日,先帝因醉酒,将美人当做故去的先皇後宠幸……”
羽涅明白,宋蔼口中的“粟美人”,正是赵华晏的亲生母亲。
宋蔼接着道:“这次宠幸,本就是先帝醉酒而起。粟美人原本打算隐瞒过去,可造化弄人,她竟有了身孕,先帝因而将她封为美人,给了位分。”
“在衆人眼中,她这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可粟美人却因此痛苦悲伤不已,她在宫外早有心悦的人,只待年纪到了,即可出宫,与爱的人成亲。”
说到此处,宋蔼愧疚不已:“这些美好的期望,却因她好心替我当值却毁了。是我……是我对不起她,毁了她的一生……”
“事後,我请嬷嬷将我调去她宫中当差,好能照顾她。美人怀有公主的时候,起初心情渐渐好转,一心只想着将公主养大成人。”
“不想公主一出生就备受父亲冷落,她用尽一切,去讨好先帝,迎合先帝,可先帝以为,那晚的荒唐,是她故意用那张跟先皇後相似的脸引诱他。”
“给她封了位分之後,便再也不见她了。”
宋蔼往常严肃恭谨的脸上,涌现出痛惜的神情。
“美人虽因此难过,却并未郁郁寡欢,满心欢喜地迎接公主您的降生,与奴婢亲手做了很多小虎头鞋,小帽子给您穿。”
“我们以为,就这样下去也不错。但,命运无常……在您出生七个月後,美人时常咳血,被太医诊治出了肺痨之症,没有多久……便…撒手人寰……”
言尽于此,羽涅听完这些话,心不禁跟着揪紧。
宋蔼说这些话的目的,她明白是何意思。
很快,她的话也证实了她的想法。
“公主是美人的孩子,奴婢斗胆,也将公主当做自己的孩子,听闻公主回来,奴婢千方百计调来泓峥馆,为的就是报答美人,以及弥补自己心中的愧疚……”
她郑重道:“公主不必担心奴婢会有其他想法,公主要去做甚麽,尽管去就是,奴婢会一直跟着公主,直到身死……”
怪不得她之前做的那些事,从未传出去过。
原来是她特意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