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此,羽涅跟宋蔼翠微相视一眼。
宋蔼回到:“公主已然安寝,申屠大人有何要事,不妨明早再禀。”
这次,回应的不是隋恩的声音,而是一个并不浑厚男声穿透殿门传来:“臣,御马监少监申屠正,惊扰顺和殿下凤安,罪该万死。只是臣手下之人亲眼见得,一形迹可疑之徒潜入了馆内。臣忧心是意图不轨的歹人,抑或是,近日正被全城通缉的萧成衍等人。为保公主万全,恳请入内一查!”
申屠正毫无就此离开的意思,语气无半分商榷馀地。
殿内,羽涅与宋蔼交换了一个眼神。
只是刹那,两人心中都已雪亮。
申屠正亲自前来,且言辞如此笃定,绝非空xue来风。
他既敢直指,必是有把握在,今夜若强行阻拦,他绝不会罢休,甚至可能立刻强行闯入,届时局面将更加无法收拾。
为今之计,唯有虚与委蛇,假意配合,才能争取转圜之机。
心念电转间,羽涅近乎粗鲁地扯下鬓发间得珠钗翠环,丢进妆奁,又飞快揉散了梳理整齐的发髻,满头青丝垂落在背部,营造出刚从榻上起身的模样。
与此同时,会意的宋蔼朝门外扬声:“申屠大人请稍候,我家公主需更衣整装,方能见人,如此查验,才不失了体统。”
门外的申屠正闻言,略一沉默,随即应道:“臣,谨候殿下。”他语气听不出半分不耐,但一股无形的压力却已透门而入。
争夺了时间,羽涅手下动作更快,用帕子擦去了唇上的口脂与部分眉黛,将才从榻上起来得样子营造得更加真实。
床榻下,萧成衍听着这些话,浑身绷紧着,手一直摸着自己身上的短刀。
待一切准备妥当,羽涅向宋蔼示意了下。
宋蔼这才与一直守在门边的翠微,一同将殿门打开一道缝隙,瞧见外面持着火把的衆人後,旋即跟着将门完全敞开。
门外台阶下,申屠正望着殿门里,只见羽涅并未走出。
少顷,她人才款步移至门前,身影亭亭,素色的面容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凛然。
她打了个呵欠,见门外灯火下立着一位身着御马监宦官官服的中年男子。
其人个子不算高,身形微壮,面容乍看周正,但一双眼睛过于灵活锐利,看人时总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给人一种精于算计不易糊弄之感。
见到她出来,门外的人立刻垂下眼帘,躬身行礼,姿态做得十足恭敬:“臣,参见顺和殿下。”
审度着台阶下的人,羽涅端正着神色,显得镇定:“申屠大人方才说的,我已听见,但本宫并未看见甚麽歹人进来,大人是否看错了?”
申屠正保持着躬身的姿势,语气肯定:“臣手下得力之人亲眼所见,一个形迹可疑的黑影,身手矫健,翻墙落入泓峥馆内,断不会看错。臣唯恐此人是近日朝廷通缉的要犯萧成衍及其党羽,若其藏匿于殿下府中,惊了凤驾,臣等万死难赎其罪。”
羽涅刚想对他的话进行反驳,却听他道:“请公主殿下明鉴,臣等亦是奉上命行事,不敢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以确保万无一失。故此,恳请殿下允准臣等入内,仔细搜查,以安圣心,亦保公主周全,还望公主,体恤臣等为难之处。”
申屠正这番话,可谓滴水不漏,既点明了亲眼所见的证据,擡出了上命和通缉要犯的大旗,又将搜查的目的包装成是为了她的安全,姿态放得极低,让人难以直接拒绝。
她当然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但她仍想为萧成衍争取安全之处。
申屠正不时擡眸,观察着她的反应,只见她眉头微蹙,公主的骄矜与被打扰的不快顿时扑面而来。
“申屠大人。”她声音擡高了些,彰显着公主的祲威盛容:“泓峥馆其他地方,你要查便查。但寝殿,乃是我安寝的私密之地,外臣擅入若是传扬出去,本公主的清誉还要不要?”
她刻意将“外臣”和“私密之地”咬得重了些,试图用礼法与名声作为最後的屏障,挡住申屠正。
对她抛下的这一招,申屠正只是再次深深一揖,忧心忡忡不失礼节,阐述道:“正因是公主您的的寝殿,臣才更加不能放心,若那歹人真存了不轨之心,趁夜色潜入殿内,待到夜深人静,公主孤身一人之时骤然发难,後果,不堪设想!”
申屠正:“臣深知此举唐突,但若是因臣的疏忽,而让公主陷入险境,给拿歹人钻了空子,那臣才是百死莫赎。”
他将腰弯的更低:“恳请殿下,允臣入内,彻底清查,以绝後患!”
申屠正情真意切,逻辑缜密,几乎堵死了羽涅所有基于个人清誉的拒绝理由。
她若再强行阻拦,反倒显得她心虚,或是置自身安危于不顾。申屠正的话已将她逼到墙角,若再执意阻拦,无异于明告对方自己这里有鬼。
她知道,自己无法再挡下去。
她在袖中的双手来回绞紧着,维持着面上的镇定。
思虑再三,为了不引起他的警觉,她只能不情不愿让开一条路:“既如此,申屠大人便查吧。只是动作快些,莫要惊扰本公主太久,困了一天,本公主此时乏的很。”
申屠正躬身一应:“谢殿□□谅,臣会动作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