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恺搀扶起失神的随知许,“阿灵,让老师下葬吧。”
随知许听不见外界的声音,濮阳恺只好馋着她,嘱咐接下来的事。
濮阳恺答应了随知许,可他是为她死的。
昨日誓言犹在,今朝司马显进攻。
大齐楚非玄重伤丶威远将军周长远双腿残疾丶怀化将军等多名将军阵亡丶丞相殉国……一桩桩一件件打击着大齐军队,军队节节败退,司马显犹如得天助力。
大齐不得不後退,撤退路途中,随知许一个病秧子更是艰难,饶是朝阳派来人手保护,箭矢还是瞄准了她。
“阿灵,小心!”
“噗嗤——”一声,濮阳恺替她挡箭,正中心脏。
“师兄!师兄!”随知许转身抱住倒下的濮阳恺,他的身子一瞬间变得沉重,眸中的柔光愈发不舍。
含血的嘴一张一合,“不要哭,对不起,我食言了。”
随知许摇头,语气哽咽,“不是的,不是的。”
随家的人几乎都不在了,她的海东青也在寻找成玉和随楚客的路上夭折了,她什麽都没有了。
“你不要死,你答应过我的,求求你……止血药呢,你等一下,我身上有的,我给你上药,我给你上药……”
濮阳恺努力露出笑,轻轻擦拭随知许眼上的泪珠,“我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触碰到你了,我……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
“娘子,我们快走吧。”身边的侍卫一边替她挡箭,一边催促随知许。
随知许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她忽然觉得活得没有什麽意思,她早已身子垮掉,亲人相继离世……
“愣着做什麽,还不赶紧走?”紧要关头符明光一把抓住随知许抱在怀中,凭借她现在的力气真动不了。
濮阳恺露出笑,像是告别。
有点可惜,最後的话没有说出去。不过也好,她还活着。
他从未真的说出过那一句,我爱慕你阿灵。
自从濮阳恺死的那一天开始,随知许一言不发。
朝阳亦是身心疲惫,她的幼女尚在襁褓之中,白日她处理军务,与圣上和大臣商讨下一步,每每深夜才可看一眼她。
“阿峤,她已经睡下了。”楚时泽从身後环抱住她。
朝阳闭上眼,轻声道,“辛苦你了。”
楚时泽摇头,“比之国事,我只是照顾囡囡而已。”
“今日我派人找回了濮阳郎君的尸首,夜里被野兽咬去一半,还是晚了些。我真怕阿灵出事,她看起来……”朝阳重重叹气,如今情景她根本不知道说什麽才好。
“如果我死了,我们的孩子也活不下去。”
符明光因为找不到随赫的下落而脾气暴躁。
几月後,大齐还是败了,朝阳作为公主,自刎于军前。当晚的话一语成谶,楚时泽一介文人带着孩子,根本没有存活的馀地,司马显要的就是赶尽杀绝。
符明光带着不死不活的随知许归顺,她终于找到随赫的身影,可惜,是一具枯骨。
没有人知道她的死因。
丛澜已死,司马显急需稳住天下文人,他不能再杀符明光。
符明光清楚这一点,因此她愈加放肆行事。
朝堂之上,她敢公然挑衅司马显,“随赫死的不明不白,还想让世家臣服,痴人说梦。”
司马显不理会她,她更是敢于主动出击,“我倒是想要问问顾娘子,随赫怎麽在你眼皮子底下死的?”
“亦或是叶娘子?总不能是郡王妃吧?”
一而再再而三,符明光所言,朝堂上皆是闷不做声。
不知为何,上首的司马显未曾阻止,一个上午衆大臣战战兢兢,直到退朝的喊声响起,他们的心才放回肚子里。
御书房中,司马显神色凌厉,若非稳定气运,他真想连符明光也杀了,没想到符明光也算是功德之人,当真是兢兢业业为民请愿的好帝师。
符明光为民深受冤屈,尽管一时被复仇蒙蔽了双眼,手段狠辣,但她多年致力于天下公正,无数次站在风头浪尖上为蒙冤的百姓遮风挡雨,积攒无上功德。
司马显一时之间拿她无法。
符明光找遍天下名医为随知许疗养身体。
皆无果。
范令璋带着药王谷的医师上门拜访,他冲范令璋摇了摇头。
屋外,医师道,“脉象已弱如游丝,纵悉心温养调护,寿数亦难逾五载。如今她心结难解,恐至多一岁,少则……她已然是无力回天。”
他难得脸上沉下脸色,“一点办法也没有?”